她自由地将自己的身体袒露在外。

母亲那刚刚生育完，而显得有些松垮的肚皮，被族内其他想要生育的女人亲密地抚摸了一遍又一遍。她的肚子上似乎有神保佑的痕迹，那些皱褶显出与石头相似的纹路。

尚未生育的姐妹们，好奇地用手戳戳女婴的脸；她们虽然没有亲自生育过，但也照顾过许多生育的姐妹；生育过的姐妹们则给她们讲述生育的知识，讲怀孕时的呕吐和恶心，讲孩子出生时的喜悦和解脱。

她们血脉相连，所以在一名女人决定生育后，作为姐妹的她们就暂时不会生育。

她们会携手将这一名女婴养大。

她们都是女婴的母亲，女婴是她们共同的孩子。

这场宴会不仅是属于母亲的庆祝宴会，女婴也会在这场宴会上获得名字。

她的生母拥有给她起名的权力；但姓氏则是她们一族共有的，从比族长更年长的那一代起，便是她们的姓氏。

她们的族姓“姜”。这个姓氏，将每一个属于她们部落的女人都联结在一起。不论她们是停留在族群中，还是走出族群，去新的地方开辟土壤。

只要听到这个姓氏，便知道对方和自己拥有同一个母亲。

宴会已过一半。

篝火跳跃之时，她的生母将一块龟甲丢进了火中。

龟甲噼里啪啦地响着。围在篝火边上的跳舞的女人们喜悦地跳起舞，将虔诚的母亲围在中心。

族长唱起了悠长的，祈神的歌谣。

她的歌声落在石头上，那块巨大的石头便似是回应她般，发出了沉闷的回音。

这是母神的回应。

女人们手拉着手，围着篝火跳了一圈又一圈。

直至篝火缓慢地烧干净了里面的木料，无声地在天亮时熄灭。

直至食盘里的肉和酒都被取用干净，连残渣都被贪食的小女孩舔干净了。

兴奋的女人们仍旧欢快地跳着舞。她们似永不知疲倦，簇拥着年轻的母亲，看她将那块被火灼烧了一夜的龟甲取出来。

龟甲上被火烧出了不均匀的裂痕。

裂痕构成文字，她便将龟甲上的灰拍去，仔细地对着光看这个由母神赐给她的字。

她翻过龟甲，沾了些它背面的灰，亲昵地涂抹在女婴的额头上。

“艾。”母亲说，她周围的女人们安静地听她说话，“母神赐给了她艾的名！”

女人们大声地欢呼了起来。

在族屋的小房子里睡着的，她们的兄弟们迷茫地睁开眼，拖着困倦的身体，抱着扫帚来打扫她们昨晚盛宴的残骸。

自此，女婴拥有了“姜艾”的名。

她将作为姜艾，在这处部族里生长——

“我不是在这一天成为艾草的。”艾草说。她的身体虽然沉睡，但她的精神仍好。

在她的意识中飘浮的光团，发出了声不屑的嗤笑。

“那就跳到你叫艾草的那天。”光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