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仲元极为平静,不管岸边喧哗,在前引路,上了一艘小舟,摆渡到一艘中型船只之上,再把谢李二人迎接进客舱。舱中早已摆好酒席,蜡烛突突燃烧。“愚兄略备薄酒,给贤弟压惊。酒足饭饱,船主可放心入眠。”
这时船工来报:萧摩诃追到江边,无法上船,大骂普照。
文仲元笑道:“萧大将军是个急性子,不用管他。谢兄,我们饮酒。”
于是二人饮了三杯。李靖不善饮酒,但还是用左手握杯敬文仲元:“这一路行来,多谢文公相助。”
文仲元饮了,对李靖道:“小兄弟,若无你悉心照料,谢船主寸步难行。放心,我这快船可直达巫山,你们只管吃喝睡觉,再厉害的高手,也无法在这大江中行凶。”
随着快船移动,文、谢二人饮酒叙旧。李靖不明白为何张轲、谢康途、普照、文仲元配合如此密切,于是照实问了。文仲元笑道:“这有何稀奇?知交做事,自然心有灵犀,还用得着提前商议么?”
李靖放心不下美娘,又问:“我们走后,国舅一家该当如何?”他说“一家”,其实担心的只是美娘。美娘主录图谱,现在谢船主已无法绘谱,天下只有美娘能绘——至于那些文字注解都好办,而绘图之法,他人仿制恐难奏效。
谢康途脱困,精气神一松,满面疲惫之色。他强笑道:“公主和国舅只要交出船谱,即可置身事外。不过,王氏船谱究竟如何,天下除我之外无人知晓。就算有人将真迹、录本拿去,也难识其精微,多半还是不会使用。”
李靖恍然:“莫非谢船主并未绘完全谱?”
文仲元道:“船谱自然是绘制齐全,不然怎可瞒过陈国?就说那萧摩诃,此人不仅有万夫不当之勇,还懂得驭船之法,一看图谱即知真伪。若瞧出是伪谱,公主、国舅必有麻烦。”
李靖左右想不通,只得不住摇头。
谢康途道:“小兄弟可知历代行军,均有勘合之法?”
李靖点头。这是朝廷节制将帅的办法:兵符用金、玉、铜、木等打造成虎形,一分为二,右半留在国君手中,左半交予将帅。若有战事,经皇帝御批,快马递送另一半兵符,将帅当众勘验无误,诸军方可调动。这是防止将帅反叛或传令有误而设立的调兵制度,千百年来都是如此。
谢康途道:“小兄弟,若是把我绘制的图谱给你,你是否能造出无敌舟师?”
李靖道:“目前不能。若在我成年之后,给我足够钱粮、兵员、工匠,或可造得出来。”
文仲元哈哈大笑:“小兄弟将来若投军,或可为将帅。钱粮、兵员、工匠,确为水师必须。无钱粮,则无法选择良木、搭建船坞、招募工匠。然而有了工匠,并不能按图造作。造驭船只,需要训练能工巧匠,每一名工匠必须有五年木工、三年水工的底子,再由经验丰富的上师监督,方可造出精良舰船。而这造船上师,非二十年以上功力不可。建造一艘两艘倒也不难,然而要形成百里连营的庞大水师,最少需要上师一百、能工一千。请问小兄弟,纵使你有黄金万斤,到何处募集这等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