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千里提毁于蚁穴(上)(1 / 2)

老翁担着扁担,挑着一些杂七杂八的琐碎货物,穿行在人潮之中。

恰此时,前面传来一阵骚动,老翁抬起头,却见一队身穿铠甲的士兵,正押着十来个年龄不一的男子。

“嚯,那不是王家的家主吗?”人群中,有人低呼一声,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被士兵押着走的其中一个人。

很快,人群里又爆发出一阵议论声,因为被押解的人里面又有人的身份被认了出来

所有人都感到不敢置信,这些被抓起来的,竟然是生活在城南的老爷们!

这些人平常根本不会出现在人前,他们出门大多坐轿,或乘坐马车,但有些曾经在这些人家做过工的人,还是将这些人的身份一一指认了出来。

“官府办案,诸位请让行。”领队的副将肃着脸,手按在腰间佩刀之上,他眼神锐利地看着围过来看热闹的人群,不悦地开口驱逐。

许是因为副将身上的煞气有点重,人群自动分开两边,让出了一条道来。

老翁挑着担子站在人群里,看着那群贵人老爷们被士兵押着往前走去,有不少人好奇地跟了上去,老翁心跳快了一些,他心中有了一点猜想,只是真的有可能吗?

这些盘踞在并州上百年之久的大世家,真的有可能要被清算了吗?

前面,士兵押着家主们一路到了县衙大门外,家主们脸色铁青,但大家都是体面人,在这些普通百姓面前,永远不会弯下他们的脊梁,也不会将他们高高在上的目光,投注在这些普通人的身上。

王家主此时浑身紧绷,半个时辰前,他们还在茶室里讨论对策,各家派去查看自家庄子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很不好,情况不容乐观。

他们自然不可能只有阳直县内这几个庄子的底牌,但他心焦的是,他不知道当今对他们几家的了解到了什么程度,他们的底牌是不是全部被翻了出来。

王家主的目光在人群中,瞥见了他的心腹,心腹此时十分焦急的样子。王家主找准时机放缓了脚步,想要让心腹回王家报信,若是可以,现在就带着王家人离开阳直县。

王家主知道,皇帝这一波来的猝不及防,又急又狠,是瞅准了他们这几家下死手的,这种情况下,王家主脱身的可能性不大,他必须尽量拖延堂审的时间,给家人逃脱争取时间。

有王家主这个想法的人不在少数,毕竟能当家主的,没有哪个是省油的灯。世家能屹立数百年乃至上千年不倒,全靠当家人懂得审时度势。

王家作为世家等级榜上位列前茅的大世家,家族几度分支,战乱之中也几次差点遭遇灭顶之灾,但只要有火种保留下来,世家就不会灭。

副将眼尾余光看到了王家主的小动作,他冷笑一声,并未理会,因为在这些家主离开家,前往茶室共商大计之后,裴肃就让人去将他们的府邸都包围了起来。

这王家主莫不是以为,皇帝已经把后路都绝了,一上来就雷厉风行,以杀开道,彻底与世家撕破了脸,这种情况下,养兵的庄子都被端了,他们的府邸又怎么可能被放过或者是漏掉?

“走快点。”副将催促道,“宋大人与裴将军,正在等着呢。”

家主们敢怒不敢言,他们何曾如此憋屈过,作为世家大族的家主,无论是皇帝还是朝中大臣,都得给几分薄面。

不过是个小小的副将,竟也敢如此不客气地对他们颐指气使!

副将面带嘲讽之意,看着这群平常装的很想那么回事的世家家主们,这些人还是没有弄清楚状况,刀都砍到脖子上了,他们还笃定这把刀不会真的落下来,他们大概是觉得皇帝不敢一次性得罪如此多的世家,这是藏在世家骨子里的傲慢,但有时候过于傲慢过于自负,等待他们的只有毁灭。

后面一群来看热闹的老百姓们,小心翼翼地跟着,一路就跟到了县衙,看着那些士兵押着家主们进了县衙大堂,他们犹豫了一下,不是他们不想看热闹,主要是世家的热闹他们不敢瞎看,万一被记仇了怎么办?

但他们又很想看到世家倒大霉,尤其是担着扁担的那个老翁,他家原先是酿酒的,祖传的手艺,后来被风家看上了,硬是只给了百两银子强行买走他们家的酒坊和酿酒方子,他们倒是不想给,但他见过那些“不识抬举”之人的下场。

大概十来年前,有个古姓的大商人,手里有一支来往西域的商队,每年能赚的银子海了去了,他倒也聪明,知道给孝敬钱,但人性是贪婪的,一点孝敬和巨额利润,换谁都会选后者,常家要古家现成的商队,还要古家积累下来的泼天富贵,古家不愿意,结果整个家族覆灭,泼天富贵一夕之间易了主。

老翁为了家人的性命,强迫自己笑着,收下了一百两的银票,带着一家老小搬到了城东,他也不敢再酿酒,为了生计,只能挑着担子卖些针头线脑。

他混在人群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大堂之中。

要谢谢阳直县的县衙修的够气派,否则一下子还没法一次性容纳下这么多的人站在堂下。

宋钺坐在堂上,他出声道:“王家主,刘大全状告你王家坑杀刘家庄一百多口人,强占刘家庄,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王家主上前一步,他站的笔直,藏在大袖之下的手在微微发抖,“宋大人,我并不知此事,敢问这位……”

王家主垂眼看着刘大全,“为何要构陷我王家,我王家素来与人为善,每年都会施粥,凡遇灾荒也会捐衣捐粮,这个全阳直县的百姓都知道。我王家怎会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简直是无稽之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