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 第 154 章(2 / 2)

马车不知为何行得很快,只在她恍惚的一瞬,速度便放缓下来,最终停下。

驾车的侍卫隔着车帘低声道:“国公,已至宫城外了。”

谢琅掀起缀着玉的车帘,往前望去,果然已见到了朱红的宫墙。

真是……奇怪,离开国公府再到宫门前,理应经过恭王府……可她方才似乎并未瞧见。

谢琅微微凝眉,思绪悬了一瞬,却又觉得,这车驾是该开那么快才对。

她弯身离开车厢,踩着脚凳下去,回目却只见到笼在雾中的长街,两旁坊内的建筑更是被晕成一片。

她转脸问同样从车架上下来、正牵着马的侍卫,一时间却又觉得他似乎高上许多。

怪了,这李安通原本就这么高吗?

她怎么感觉他应该要矮上一些?

谢琅快被一连串的谜团绕懵了,但她脸上却没显出半点疑色,只凉凉问道:“方才出府门时,雾气有这么大吗?”

她来得还算早,宫门前只有零星的马车,因而还能暂且在此问话。

李安通垂首答道:“国公,我等出府门时还未起雾,这雾是离开房门后骤起的。”

“原是如此。”谢琅微微颔首,示意他可以驱车回去。

马车车轮骨碌碌地滚过宽阔的长街,逐渐隐没在厚重的白雾中。

谢琅一直目视着它的背影消失,方才转过身,持着象笏朝宫门内走去。

宫门处例行有侍卫检查,谢琅并未佩剑,进去时倒很轻易。

“谢仆射。”熟悉的男声,但听上去隐约有些怪异。

谢琅顺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果然见到中书令方许之对她微一拱手。

“方中书。”她亦还一礼,两人便一道朝宣政殿去。

中书令较之她的尚书右仆射还要官高半阶,在三省长官当中,也确实以这位方中书年纪最长。

然而方许之勋贵出身,她却出自世家。勋贵、世家两脉本就互相看不上,虽说现下她早与家族断了联系,是受圣人垂青才跃居高位,算是纯臣,但与这位中书令也仍然没什么可聊。

往常在常朝时,他多半不会与她相携前往宣政殿,今次倒是例外。

谢琅拢了拢朝服的袖子,察觉到一股难抑的寒意。

这方许之贸贸然来同她见礼,想来是又有什么事要商量。

……不对,又有?

之前方许之有这般找过她吗,如果有,又是什么事?

谢琅勉力回想,却依然觉得自己的记忆仿佛蒙了一层薄纱,叫她一时之间难以从密密的蛛网中辨出真相来。

在她陷入沉思的当下,方许之适时道:“仆射告病数日,今晨看上去像是大好了。”

他们在宫道上行走,此时距宣政殿尚有一段距离。谢琅听他这么说,只觉得熟悉感越来越浓,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心下焦躁,眉眼中便也坠着厌色,只不咸不淡地回:“确是如此,劳中书令牵挂了。”

方许之捋着胡子,扬声笑道:“国公是国朝栋梁,老夫自要牵挂几分——前些日子,圣人尚还提起国公呢。”

谢琅没有接话,只道:“大人须知,此处已在宫中了。”

她本意是让方许之别再多说,谁料这人老神在在地又抚了抚须,压低声音道:“国公可知,圣人意欲颁行新政?”

谢琅眉心重重一跳。

她自是知道,她与圣人产生分歧,可不就因为新政?

近年来天灾繁多,加之夏日水患时又出现赈灾官员与地方世族共贪赈灾银饷之事,圣人震怒,欲要进一步削弱世家势力,才有了新政之说。

谢琅本就是同家族断了联系的世家子弟,按理该是圣人手中最合用的一柄刀,可这柄刀却不愿出鞘,反而和圣人叫了板。

但新政一事的确不妥,圣人风格略显激进,若要推行只会引起朝野上下震动——大启推行科考不过数十年,寒门学子所学远远比不上家学渊源的大族子弟,朝中泰半官员仍多出自勋贵、世族之家。

她心知圣人欲固皇权,可若是如此行事,只会令当下情状更显飘摇。

……可还是不对。

她总感觉,这时圣人早将欲行新政事在大朝会上提过了,方许之要问,也当问她看法。

思及此,谢琅不动声色地揭过话题:“圣人所思,哪是我等能揣度的呢,中书令还是莫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