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 第 154 章(1 / 2)

寅时初,五更响过。

深秋里天总是亮得晚,整个西京还笼在一层朦胧的夜色之中。弦月压得很低,坠在天际,只留下一斑清淡的影子,似乎下一瞬就将淹没在缓慢亮起的天光里。

定国公府上却已燃起灯火,素月踏出房门,立在檐下看了眼已然慢慢褪去暗色的天穹,匆匆提起裙子,回转身朝内室走去。

“将灯燃起来。”她一面走,一面嘱咐跟在她身后的女侍,“今日常朝,国公就快起了,事都备好了吗?”

得到肯定答复,素月踏进内室,却未见到熟悉的声音,脚步略微一滞。她只停了一息,便悄声行到床边,挑开床幔,唤道:“……国公,该是去上朝的时辰了。”

然而睡在锦衾里的女人却未醒,反倒眉头紧蹙,额上生汗,口中隐有呓语,似是沉在梦魇当中。

素月看了心焦,心中告了声罪,便小心地将衾被扯下去些,伸手摇了摇女人的肩膀。

一股大力攥紧她的手腕,几乎要将她拉到床榻上去。素月没有尝试挣脱,只是微微抬起眼睛,看向业已睁开眼的楚国公,很温顺地伏下身去,露出纤长的颈项,说:“已快到朝会的时间了,我见国公未醒,斗胆来唤,如有……”

“……不必,你自起罢。”谢琅烦闷地松开她,总感觉眼前阵阵发花,耳边也时有嗡鸣。

奇怪。

她搭着身旁女侍的手撑坐起来,倚在床头——这些景象看起来很熟悉,可模模糊糊地像罩在雾里,诡异地拉长又扭曲。

而且……她为什么总感觉已经很久没见到了?

“……嘶。”针扎似的头痛蔓延开来,谢琅忍不住闷哼一声。

素月察言观色,见她神色不好,便很自觉地换了个姿势,轻轻替谢琅按摩头上穴位:“国公莫非是昨夜饮酒多了些?”

“昨夜?”谢琅本已闭上眼等她按头,闻言像是捕捉到什么,眼皮微掀。

她心下已是十分讶异:若不是素月说这一句,她还未细想之前的事,可现在稍一回想,便觉记忆都有些模糊褪色,根本想不起来自己昨日做了什么。

……她才至而立之年,照理记性不该差得这般离谱。

莫非真是酒喝多了?

可今日若是常朝,昨夜晚间她便不会饮酒。

谢琅心里疑窦丛生,替她按头的素月却不知她此刻所想,像是怕声音扬高了惹得她头更疼,很是轻言细语道:“您昨夜生辰很是喝了几杯,又说不需醒酒汤,厨房便也没备,今日可见您当听我的,好歹喝上两口,以免宿醉头疼。”

生辰……

脑中迷雾仿佛被日光寸寸照开,谢琅一瞬恍然——

原来昨夜是她之生辰,难怪喝多了些。

她看着素月温顺如常的面容,闭了闭眼,又睁开,想唤她将朝服捧过来,可嘴唇还未张开,便猛地合上了。

……眼前的景象扭曲成漩涡,将素月的身影也模糊成絮絮的重影。谢琅几乎以为自己是看错了,可手朝素月方才站着的方向一探,却没有摸到人。

怎么回事?

她近乎无措地在空中挥舞了几下手,连床幔都没能碰到,当下便放了手,重新阖上眼睛,涩声唤了句:“……素月。”

一只温暖的手托住她的手,谢琅感觉自己指尖点上柔滑的皮肉。她凭着本能朝旁边抚了抚,很快抚到女侍形状姣好的嘴唇。

它还在轻轻地颤动着,有热气扑到她手上:“婢在这里,大人怎的了?”

谢琅轻轻吐了口气,复又睁开眼睛。

方才的怪诞景象就像是她的一场幻觉,自小就跟着她的女侍正捧着她的手伏在床边,担忧地望向她。

但……还是很奇怪。

她总感觉自己本该在的地方与此时床榻周边的样子毫无相似之处。

谢琅微微敛眉,没有向素月明说情况,只是含糊道:“……略有不适,有些头晕。”

内室的灯火已经被挑亮了,明亮的火焰跃动着照亮她冷肃的面容。

她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一面示意素月扶她起身,一面道:“只是一瞬,已然无碍了,不必唤府医来。”

素月看上去不算情愿,但撞上谢琅坚决的目光,便也熄了让人去唤府医过来看看的心思。待谢琅自净房出来,她边侍奉谢琅更换朝服,边忍不住忧心道:“大人合该好好休息了,您瞧着比以往清减许多。”

她比了比她的腰间,不免叹气:“您瞧,这朝服本是圣人令人新裁的,挂在您身上已然有些宽大了。”

谢琅垂眸看素月为自己系好衣带、配上鱼符,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烛火暖黄,光晕细细在她眉目间晕染开来,将她冰寒的神情略微削减几分。谢琅注视着素月直起身来,目光直直望进女侍略显温吞、明亮的眼睛里。

……等等。

她家素月,原本就与她一般高吗?

谢琅带着满腔疑惑洗漱净面,直至匆匆行出府门,乘上马车,也还未想清楚此事。

然而她也没多少心思细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