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名公子见顾冲赔礼诚恳,也就信以为真,淡淡哼了几声,纷纷坐下,这事也就过去了。
但叶初却知道,顾冲绝不是被茶叶卡了嗓子,他刚刚连眉毛都笑了起来,分明就是被那首诗所逗笑的。
“顾兄弟,你适才忍俊不住,可是……”
顾冲连连摆手示意噤声,瞥了那面一眼,悄声道:“这等诗作实在让人难以恭维,我虽没读过书,只怕信口拈来也要强他百倍。”
顾冲说得实话,可听在叶初耳中却有些轻狂。
“既然顾兄弟有这等才华,何不以此情此景吟来一首。若是佳作,这烟雨楼便会提诗墙上,与文人同赏。”
“算了,我这点墨水自娱自乐尚可,实难登大雅之堂。”
叶初眼珠一转,惋惜道:“那真是可惜了,这烟雨楼早有规矩,谁若有佳作赋出,便赏银五十两。”
“五十两……”
顾冲双眼冒光,埋怨道:“那为何早不说?”
“现在也不晚,只要你有佳作,这五十两依旧可以赢得。”
银子的诱惑实在太大了,虽然顾冲不差五十两,可谁又会嫌弃银子多呢?
顾冲站起身,在栏杆处放眼望去,远处青山隐现,共水相连,水雾弥漫处,仿佛仙境一般。
顾冲思忖片刻,随口吟出一首诗来。
“一湖春水碧如蓝,几座青山空等闲。烟雨楼上望烟雨,弹破烟雨十八年。
这首诗被顾冲大声吟出来,叶初惊愕当场,就连那几名公子,也瞠目结舌,惊愣地望着顾冲。
片刻后,整个三楼响起了掌声。那几名公子也站立起身,纷纷对顾冲投来仰慕的目光。
“见笑,见笑。”
顾冲难得的害臊了,抱拳环顾一周,急忙坐了回来。
叶初赞道:“真没想到,顾兄弟不但机敏,文采也是这般了得。”
“还不都是银子害得,叶大哥,这五十两我可能得?”
“能,肯定能。”
从烟雨楼出来,顾冲已将银子打成包裹背在了身上。
“叶大哥,有缘再见。”
“顾兄弟,后会有期!”
辞别叶初后,顾冲上了小船。巧得很,居然还是送顾冲来时的那个船家。
“这位公子,请先将渡船费给了小的。”
“咦!不是不要银子吗?”
“来时不要,回去时要得。”
“几文钱?”
“一两银子。”
“……”
瞬间顾冲感到被骗了,原来套路自古就有。
来时笑脸相迎,归时狮子开口。输赢都是一两,难不成你游回对岸吗?
一两银子,足够寻常百姓家月余过活。
北上长路漫漫,顾冲闲的蛋疼,找来木匠做了一个华容道,整日在车内摆弄。
王轼微微睁开了半只眼睛,饶有兴趣地偷看了一会,掩饰地咳了两声引起顾冲的注意。
“王大人,可是有事吗?”
王轼将眼睛慢慢睁开,漫不经心指着顾冲手中的木块,“我见你整日摆弄这个东西,可有什么好玩之处?”
“这个啊,不过几个木块,打发时间而已。”
这一路已经行了六七日,王轼早已没了闭目养神的耐心,枯燥无味的赶路,让他百无聊赖。
这会儿要是能玩上顾冲的木块,应该也是一件幸事。
顾冲抬眼看了看王轼,见他一副眼巴巴的样子,打趣问道:“要不王大人也玩一会?”
王轼连忙点头,顾冲一吧唧嘴巴,啧道:“这玩意看似简单,实则很难,不过有了它,王大人这一路就不会寂寞了。”
王轼没听出顾冲话中意思,顾冲偷偷嘲笑了王轼一下。一路都不会寂寞,就是说你玩吧,到了塞北你也不一定走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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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难吗?”
王轼不信,将华容道拿在手中细看了一下,指着问道:“将这个横着的木块从下面挪出,可是?”
“不错,王大人慢慢研究吧。”
顾冲待在车厢内闷得慌,便掀开窗帘,将脑袋探到车外。
官道两侧是一望无际的庄稼地,此时正是播种时节,也是农民最忙的时节。
庄稼汉子赶着老牛,在田地间辛勤劳作。
一位妇人身后背着一个箩筐,箩筐内是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
那孩子嗦着手指,一双黑瞳正向这面望来。
顾冲童心性起,向着孩子挥起手臂,嘴角挂起了笑容。
马车疾驰向前,远处的夕阳将一片金灿灿的油菜花带入了顾冲的视野中。
满山遍野的油菜花,带着芬香,迎着春寒。
将山野装扮的绚丽多姿,又将大地渲染的千姿百态。
一条小溪缓缓流淌,小溪边上一户人家正被夕阳笼罩。
炊烟袅袅,与几只大雁一起升起,将远处的天际作成了画板。
顾冲憧憬着田园生活,幻想着有一天,自己离开了宫中,带着自己娘亲,带着……
可是,除了云娘,谁又会与自己同来?
有时候,好梦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夕阳的余晖将马车的身影越拉越长,顾冲抬头看了看天色,扯着脖子喊道:“于三哥,还要跑多久呀?”
于老三双手抓着缰绳,随之又用力扽了一下,侧头大声答道:“快了,最多两刻钟,就能到天顺府了。”
顾冲将脑袋缩了回来,见到王轼还在专心地摆弄着华容道,便说道:“王大人,很快就要到天顺府了。”
“嗯,好。”
王轼心不在焉地回答了一句,他的心思全在这几块木块上。
正如顾冲说得,看起来简单,实则太难,每每总是差一点就可以出来,却又如何也出不来。
顾冲将身体靠在了车上,慢慢闭上了眼睛,跟着紧了紧衣襟。
四月春风,乍暖还寒。
南方已是春暖花开,可越向北走,这风就越来越冷。
现在还只是在梁国境内,真要到了塞北……
顾冲不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看来到了天顺府,要加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