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我瞒(1 / 2)

他的双眼微微眯起,眼尾处的褶皱随着烛火的跳动时而清晰可见,时而隐没于阴影之中。那些褶皱里堆积着深深的阴鸷之色,宛如千年寒冰,令人不敢直视。

就在这时,一只不知死活的飞蛾误闯入室内,扑腾着翅膀飞向烛火。苟洪目光一闪,突然抬脚狠狠地踩向那只飞蛾。伴随着一声轻微的爆裂声,飞蛾瞬间变成了一团肉泥,苟洪的鞋底也在青砖地上留下了一道黏腻的黑色墨痕。

高处的烛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将苟洪的影子拉长到极致,甚至吞没了墙角那半枝即将凋谢的辛夷花。那原本娇艳欲滴的花朵此刻在长长的黑影笼罩下显得格外脆弱和无助。

苟洪只是轻轻地拍了拍手,就像刚刚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几乎在同时,一个身影迅速地跪倒在青石砖地面上,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着。那人低垂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只能嗅到空气中弥漫着的主人屋内特有的松香气息。

跪在地上的人艰难地咽了三口唾沫,这才鼓起勇气开口说道:"是,主人。" 得到苟洪的回应之后,他又小心翼翼地倒退着向后移动。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谨慎,生怕引起主人的不满。当退到第七步的时候,他才缓缓转过身去。然而,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腰间佩戴的剑鞘不小心撞到了一旁的石柱上,顿时迸射出几点耀眼的火星。

他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只见屋檐下赫然悬挂着一张崭新的人皮!那张人皮苍白如雪,还滴着鲜红的血水,看上去异常恐怖。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连忙捂住嘴巴,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尖叫出声。

戚福此时正一脸阴沉地坐在那间被严密看押的屋子里,手中紧紧握着一只粗陶碗。碗沿在他的掌心缓缓转动着,带出一道道湿冷的轨迹。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视着眼前这只碗中的水面,那上面倒映着一盏不停摇曳的昏黄灯焰,仿佛随时都可能熄灭。突然间,戚福像是再也无法忍受心中的愤懑一般,猛地将紧握成拳的右手狠狠砸向面前那张破旧不堪的木桌。

随着“砰”的一声闷响,他的指节处瞬间渗出血珠来,这些血珠沿着指尖滚落,滴落在满地狼藉之上,惊得几只正在偷偷觅食的老鼠仓惶逃窜。

“许我城主之位?哼!我看那苟洪定然是别有居心……”戚福咬牙切齿地低声自语道,他的喉结上下剧烈滚动着,似乎想要把那些痛苦的回忆一并吞进肚里。

此时此刻,福寨之中的伯言正站在一处角落里,他肩头残留的栗米袋压痕依旧清晰可见,甚至还泛着令人心悸的青紫之色。而当他仰头看向天空的时候,这个动作使得那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再次撕裂开来,鲜血重新渗透而出。

只见伯言缓缓松开手掌,三十七颗沾满尘土的栗米便从他的指缝间滑落,重新掉回到那个装着它们的破旧布袋之中。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寨门口那根刚刚换上不久的铁木横栓上,然而,耳边却不断回响着少爷临走时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声响从不远处的角落里传来,原来是一个年幼的孩童正趴在地上,津津有味地舔舐着那只丢在一旁的粗陶碗。不远处,一名满脸皱纹、形容枯槁的老妪则蜷缩在一堆早已死去多时的干草堆旁,嘴里不停地喃喃念叨着:“饱死鬼总比饿死鬼要来得体面些啊……”

与此同时,寨墙之外原本此起彼伏的夜枭啼叫声也骤然停止了下来,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陷入了一片死寂当中。紧接着,只见二十三双粗糙且布满老茧的大手同时紧紧握住了各自手中的锄头把子,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远方,在皎洁如水的月光映照之下,那些漂浮在空中的细微尘埃竟在他们那三十一双微微颤动的眼睫毛前方凝结成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当暮色如贪婪的巨兽一点点吞噬着最后的天光时,伯言紧握着刀鞘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出白色。他斜倚在福寨中央那棵古老而粗壮的大树下,仿佛这棵树是他唯一可以依靠的支柱。

他的目光缓缓地从那些正在兴高采烈地欢呼着、分配粮食的妇女和孩童们身上扫过。尽管唇角努力地上扬,勉强勾画出一个微笑的弧度,但这个弧度却如同风中烛火一般,稍纵即逝,很快又被抿成了一条笔直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