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篝火欢快地跳跃着,舞动的火光将周围的一切都映照得红彤彤的。然而这些跃动的光影投射进伯言的眼眸里,却像是被打碎的镜子一样,裂成无数细碎的金红色残片。每当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时,都会牵扯到尚未愈合的刀伤,那种疼痛犹如秋风中的落叶,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滞涩。
“伯大哥!”一声清脆的呼喊打破了短暂的沉寂,只见一名年轻的守卫手里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伯言抬起手掌,轻轻地按压在对方的肩头,表示感谢。但他脸上的笑意还未来得及到达眼底,就已经化作了一道侧首望向寨门方向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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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凉风无情地卷起他那件略显单薄的棉袍下摆,腰间所佩戴的匕首也随之暴露无遗。那把匕首原本是跟随他家少爷剿灭山贼时无意中得到的战利品,后来少爷慷慨地赠予了他。此时此刻,这把匕首正随着他无意识的摩挲动作,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他的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了握柄处已经凝结的血痂,顿时,他的呼吸节奏猛地紊乱了起来,就好像平静的心湖突然被投入了一颗巨石,激起层层涟漪。
穿过喧闹人群时,他刻意放缓了右腿的挪动。前日替少爷挡下的那支箭虽未入骨,却让整条腿的筋肉如同浸在酸液里抽痛。垂在身侧的左手忽地攥住路过木柱,指节抵住粗糙树皮深深压下五道白痕,直到身后传来老妪感激的啜泣声,才惊觉冷汗已浸透内衫。
值夜的岗哨即将迎来换防时刻,他如往常一般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石阶。然而,就在靠近石阶的瞬间,他突然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整个身躯僵在了原地。
如水的月光倾洒而下,将他的身影映照得格外清晰。那细长的影子投射在青灰色的砖石地面上,宛如一幅诡异的剪影画。而此时,他投在青砖上的轮廓竟然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仿佛在诉说着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恐惧与不安。
一阵凉风吹过,他的耳畔似乎又响起了分别时少爷郑重其事的嘱咐:“此次我只需要前往宇寨向苟洪大人复命即可,无需担忧。”少爷的话语犹在耳边回荡,但此刻他心中却充满了忧虑和忐忑。
“探子还没有回来吗?”他一把拦住匆匆而过的传令兵,低沉的嗓音比平日里足足低了三度,仿佛喉咙被什么东西紧紧扼住,挤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砂纸摩擦般的粗粝质感。
面对他急切地询问,传令兵惶恐地摇了摇头,不敢直视他那凌厉的目光。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他紧握着刀柄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腹重重地碾压过缠绕在刀柄上的鹿皮绳索。由于太过用力,他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凸起,犹如一条条盘踞在麦色肌肤下的蚯蚓,虬结交错成一张细密的网。
就在这时,寨墙上的火把突然间爆开几点火星,发出轻微的爆裂声。这突如其来的声响让他浑身一震,下意识地闭上双眼,仰头望向夜空。夜风呼啸而来,无情地掀起他额前凌乱的碎发,一道横贯眉骨的陈旧伤疤赫然暴露在月色之下,显得狰狞而醒目。与此同时,他紧绷的下颚线条犹如拉满的弓弦,随时都有可能断裂开来。
当当当……当值更的梆子声有节奏地敲响,已经传到了第七响。在这清脆而响亮的声音中,他缓缓睁开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动作利落地将腰间的佩刀调整到一个最为称手的角度。随着他的动作,靴跟相互撞击,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这突兀的声响惊得栖息在箭楼上的一只黑鸦扑棱棱地飞起,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在这片幽暗的角落里,没有人注意到他手腕上新缠的白色绷带正在慢慢地渗出血迹,那点点殷红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仿佛是他内心焦虑与紧张情绪的真实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