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梁雁按住喻宏远的胳膊,苍白着脸,“我们当然尊重你的意思,但是你们……你们这样,让我跟你爸怎么放心?我们都老了,总不能永远陪着你,你们找个好人结婚、生子,老了以后有人陪在身边……”
“事实就是,这几年没人照顾,你们没管我,我也一样活下来了。”喻良短促地笑了笑,像是自嘲,“除了总是在后悔之前听了你们的话分手以外,过得比之前任何一年都轻松,当然,现在也是,只是我也不再后悔了。”
梁雁从来没听她说过这么直白尖锐的话,她的心里一抽,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一个字。
“对,就是这样,就因为她是女的。”喻宏远把水杯放在茶几上,玻璃杯磕在木质桌面上,发出沉重分闷响,他沉声说,“这就是最重要的,你们想在一起,有法律保障吗?你想过会因为这个受到多少歧视吗?你知不知道其他人会怎么看你……”
“爸,有那一层法律关系真的就能保证一辈子感情不变质吗?至于歧视,可能吧,但我自己觉得不重要,反倒是你们。我见过的最不能接受的人,你猜是谁?”喻良无奈地摊开手,“就是你们。”
“你现在当然不在乎保障,那你老了以后呢?等你老了以后,万一有个什么意外,没有子女照顾,那个时候,你还能像现在这样,跟我们说‘轻松’?”
喻良默然良久:“以后的事谁也不好说,我只知道,如果现在跟叶扉安分开,我会难受一辈子。”
喻宏远的嘴唇都在颤抖,他抬起一只手,指着喻良的脸,他好像气到了极点一时说不出话,另一只手紧紧攥着茶杯,直到骨节泛白:“你不能为了现在一时的开心,就不管不顾不去想以后,你知不知道这样对自己有多不负责任——”
“您觉得什么叫负责任?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所谓‘名声’‘孝顺’,一昧地退让然后委屈自己一辈子吗?”喻良直视着他的眼睛,忍不住提高了声音,“真的,爸,在您看来什么是重要的?按照‘你们以为的正确’活下去吗?”
“您要是真的觉得我开不开心都不重要,那我也没话说……您说是为了我好,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承认我是个人,是个已经有足够的能力选择自己想要什么的人,有能力为自己的未来负责任,真的就这么难吗?”
这话好像刺破僵硬的空气,扎进了他的心里,喻宏远倏地没了话音。
他想要反驳些什么,但对上喻良低垂的眉眼,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事到如今,他忽然从翻涌的怒火里生出几分茫然来。
到底是为什么?
他想要从喻良的话中找出所谓的“错误”,但发现自己无从下手。
——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