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栉风沐雨(六)
陆秋白有些惊异地看着那只酒坛,在她心里姜林一直是一副端庄正经、严肃紧绷的模样,少有像今晚这般流露出一种松弛的感觉来。
好半天才愣然重复道:“喝酒?”
在她怔忪的间隙,姜林已经将酒坛搬到井边,取清水和棉布拭去酒坛身上的泥土,拿出两只陶碗,摆在院中的桌上。
清冽的酒液倾倒在粗砺的陶碗里,盛着一点清光,透着股别样的吸引力。
“这是我三年前埋在树底下的药酒,今日取一坛,就当是为你正式迈入官场做庆贺了。”
见姜林邀请似地看着自己,陆秋白鬼使神差地过去,将酒碗托在手中,饮下一口酒酿。
“好酒!”陆秋白忍不住夸赞道。
冷酒入喉,却灼灼滚烫,舌尖还留着甘甜辛辣的多般滋味,心肝脾肺已经跟着火热起来,一点点渗入血液。
姜林淡淡一笑,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麻热的感觉沁入四肢百骸,让她感觉到一点点久违的放松。
虽然自小就跟着师傅学医游历,呆在家中的时间一年比一年稀少,但年少时养成的行为礼仪习惯还是深深地刻入她的骨髓,使她从来不会真正地放纵自己。
可以说,坚持学医这一件事已经是她做过最最出格最最叛逆的事情,也是唯一一件脱离大家闺秀评判标准的事情。
除此之外,她从来不曾做过什么悖逆常理之事,一切总尽可能地按照母亲对她的要求,很少逾越什么,因为她十分清楚,她能够坚持自我的底线在什么地方。
但陆秋白完全不同,她身上似乎藏着很深的秘密,叫她看不透,摸不懂。
她时而如少年一般清朗潇洒,时而又让她觉得她背着沉沉的枷锁。
她突然地出现,如同一颗打破她平静生活的石子,也是她即将放弃挣扎溺于河底时看到的一丝天光。
“你……究竟为什么一定要考科举?”
陆秋白觉得这个问题似乎有些熟悉,好像上一次也是这样的夜晚,她也问过这样的问题。
“天下学子为什么而考,我便为什么而考。”
姜林轻笑一声:“你撒谎。”
陆秋白端坐在凳子上,又饮下半盏,神态平常得如同在饮水,闻言反问道:“我如何撒谎了?”
姜林拎起酒坛,又给她添满,双眼一错不错地看着她,直看得陆秋白不自在起来。
“我就是知道,你撒谎。”
陆秋白听她的语气变得和平常有些不一样,说话也有些答非所问,好像有些醉了。
“你如何知道我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