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兰从小喜欢照镜子,早上起床后,总爱把镜屏端在院里的那株荔枝树下的石台上放好,将一把桃木梳子和一小瓶茶油放在镜旁,坐在屏前一边用桃木梳慢慢梳理着秀发,再滴几滴茶油放在手心,用手掌轻轻将油抹热,抹均匀了,擦在头上搓揉一番再梳;一边端详镜里的脸儿傻想着。镜上的花枝将她面容映衬得越加秀丽。
有一次,她梳好头发,正端详镜里的脸儿傻想着,这时,没想到她家那只大公鸡走来,东瞧瞧西看看,忽然发现镜里也有一只跟它长得一模一样的公鸡。它试探着用嘴去啄一啄,镜里的公鸡也将嘴伸出来。
公鸡勃然大怒,竖起脖子上的五色锦毛,飞起来猛地一腿打将过去,只听见“哐当”一声响,镜屏掉在地上碎了。
过后,李小兰只能面对小圆镜来梳理头发,而小圆镜只能照出她的脸,遗憾的是不能将她的秀发全部摄入镜里。
李小兰呆呆地坐在草坪上,想着家里的那面镜屏被公鸡打碎了的情景……
耳边猛听到水莲在大声呼叫:“小兰快看,那几个人要点炸弹炸鱼了!”
李小兰顺着水莲所指的方向,只见有三个人都穿着裤衩,光着上身在浅滩上准备点燃炸药线……
又见惠能急不可待地向深水处迈进两步,想作好抢先凫水的准备。
这时,传来了李治文的叫喊声:“阿能哥,不要命了?等会要炸死你!”
惠能畏惧似的后退几步,然后只听得“嘭”的一声巨响,当场河水中溅起几米高的水花。未等水花落下,所有的人就如箭一般扑入水里,迅速游到河中去。狗仔和丁一广也一头扎入河湾深水里去捡鱼。
下河捡鱼除了需要擅长潜水而外,还得讲究运气。
惠能潜入水底寻找了一圈,头次就捡到一条有几斤重的大鱼,然后再潜游多次上岸来,李小兰和水莲将捡来的鱼堆在一处,估计足有十几斤。
这次惠能的运气好,捡到的鱼最多,李治文也捡到有八九斤,丁一广只捡到二三斤,狗仔仅捡到了一条小鱼。
他们上岸去掐了一两根藤条,把捡到的鱼穿成串。
狗仔看着李治文和惠能俩人手上提着这么多的鱼,打主意说:“我们把鱼全部拿到油厂去炸着吃,好不好?”
惠能正在犹豫,李治文抢先说:“阿能哥,别信他的话,上次他一个人捡得最多,我喊他把鱼拿到油厂去炸着吃,他就不肯。”
“治文仔,那一次去油厂炸鱼,不是你吃得最多呢?”
李治文想着有这么多鱼要是拿回家去,全家人可以美食一顿。他心里不情愿但又不好意思拒绝,就征求丁一广的意见:“你说怎么办?”
丁一广怂恿着说:“油炸的鱼太好吃了,香喷喷的!”他当然是站在狗仔那一边的,况且今天他捡到的鱼也不多。
狗仔也只因肚里缺少油水,经不住油炸鱼香的诱惑与刺激,立即打了一个饱嗝。酸水涌上喉咙来他感到烧心,热辣辣的不舒服。
惠能尽管看出狗仔是在耍猾头,贪嘴贪吃想占便宜,但他想到这年月那家的生活每餐都是几条红薯一点米,炒菜只用小油扫在锅底轻轻抹过一圈,舍不得用油,差不多都是用干锅子来炒菜,肠肚里没有半点油腥似乎早就生了锈。
狗仔禁不住诱惑,抹着鼻尖上悬着的黄鼻涕与嘴上的涎水,犹豫不决地说:“阿能哥,你看呢?”
惠能只好说道:“我们先把牛赶回去,叫上阿莲妹、阿兰妹一起去吧。”
“好!”狗仔和丁一广暗暗偷笑着。
“好!”狗仔和丁一广暗暗偷笑着。
他们把牛赶回村牛栏套好后,一溜烟溜到了油坊门外,看见狗仔的大伯穿着一条裤衩,跨着两条瘦骨伶仃的长腿,头垂下去把脸埋在榨槽里,正用木铲在铲碾榨过了花生饼碎末。
老人家的屁股正对着油坊门外,翘得老高的。
几个孩子站在门外,齐声喊着:“石伯伯,鱼来啦,给我们炸鱼吃!”
“你们几个崽子,又来用油坊里的油炸鱼”石伯没抬头继续干活,从胯下看见几个娃娃手里提着鱼串子,又见有二个女娃子,急忙骂道:“他妈的,你们都先滚出去捡柴禾。”
油坊修建在村背后山一条僻静的山沟,是石伯家以前的老祖业,一共是三间依山傍水的大石屋。中间一间设有一条木榨,是油坊的主体设施。
木榨用两截直径三尺多的坚硬龙眼树树干,分别先将树心掏空后,再将两根树干面对面地合在一起做成的。榨身用八根大圆柱充当支架,再用八根横梁从上下将榨身固定住,这样就制成这种传统的榨油工具了。
在前房屋的中间竖着一个高大的支架,从支架上端垂下一条粗大的竹绳,绳索的下端悬挂着一根大木棰,专门用它来榨油。油坊右边的一间屋里设有一架水车,水车转动带动屋内的磨盘和石碾轮子不停工作,主要是用来磨碎和碾碎花生籽等原料。左边一间屋里砌有一张宽大的石炕台,平时就用它来烤干花生籽的。
另外还有两口土灶台,一口用来炒干花生籽和炒香各种油料的粉末,另一口灶用来蒸熟花生箍饼的粉末。
榨油由两个强壮男人互相配合,先将包裹好的箍饼装入木榨的腹部里,再用一块厚实的圆形青冈木板顶住所有箍饼,外面又用两层厚薄不一的青冈木枋顶在圆形木板上,再将木榨内的箍饼全部抵紧。接着在两排木枋内分别插入一块有一丈多长的尖枋,就借用油棰交替着轻磕在木榨前两块尖枋头的铁箍上。
尖枋受力慢慢挤进两层木枋里,逐步把榨内的一排儿箍饼挤紧压紧。
这样箍饼受到外力的挤压后,油脂就从榨下的肚脐眼里缓缓流出来——越流越多,流在地上的木盆里。
榨油匠用油棰轻磕一番,再把陷进去的两块尖枋抽出来,加入预备好的木枋再将空出的空间填满,两人重新抱住大油棰使劲撞击尖枋头。如此反复进行几个回合后,壮汉这才开始吆喝着,先由一个人将那根有两丈长和一百多斤重的硬扎木大油棰,朝前推向高空去,撒手后让油棰退回来,再由另一个榨油匠接住,两人同时把住油棰瞄准尖枋头,顺势撞击着。
当然油锤撞得越有劲,油就流得越快越多。一般要撞击很久,直到把箍饼里的油脂给榨干净,才算完成所有的工序。
油棰和尖枋的头部都安装有铁箍,遇到二者互相碰撞的时间久了,铁箍发热容易冒出火花来。这时猛力的撞击,能震得整间油坊好像就在颤抖着,声音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也能听见。
眼前石伯老了,双腿因为以前撑船,在寒冬腊月经常下河,腿关节患有严重的风湿病,而今站稳脚跟就接不住大油锤。为此,他干不了榨油的重活,只能改为专门负责碾碎各种原料、炒干面粉水分和维修油坊各种部件的杂活。
别看他年老,可这油坊离了他这老人家,还真是榨不成油的。
别说炒油花生籽和箍粉之类的需要掌握好火候,因为你炒欠火或是炒过火了,出油量和油的颜色就要受影响,而单说他干活就是一个多面手,像什么木匠、岩匠和铁匠之类的手艺活,他都会干。
平时要是遇到水碾上的车轱辘,或是木榨上的部件损坏了,需要请个木工来修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