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木熙仗着自己的在此处是‘游魂’一样的状态,便肆无忌惮的走进了屋子里,细细端详满面怒气的少年。
对方眉眼间让白木熙有种熟悉的感觉,却说不上来,正当他想再看两眼时,那少年就猛然抬眸,对上了他的视线!
“裕儿,来用晚膳了,还在这儿难过呢?”
白木熙呼吸一滞,紧接着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他转头看去,就见一个气质温婉的妇人正朝少年走来,而少年方才突然抬头,也是看向这个妇人,并不是发现了白木熙。
少年对于妇人柔和的劝慰无动于衷,反而是别过了头,一副隐忍的神情。
可妇人却以为他还在和自己较劲,眼底不由浮现起心疼之色,走上前一手搭上他的肩膀,“裕儿,一时的成绩代表不了什么,你这次是染了风寒,也是情有可原的。”
“况且,人都有失败的时候,你不能苛责自己每次都必须成功,也要坦然面对失败,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是你父亲经常教导你的,还记得吗?”
“……”分明是温柔又耐心的劝慰,可少年听着却逐渐攥紧了拳头,也闭上眼睛,完全听不下去,但耳边的声音还是没法被挥去,源源不断的刺激着他此刻敏感的神经。
“够了!”
妇人搭在少年肩上的手被他狠狠打落,皮肤细嫩的手背红了一片,话语声自然也戛然而止,被一声痛呼代替。
她捂着手背,不敢置信的看向少年,也是自己平日里温良恭顺的儿子,眼里有些茫然,“……裕儿?”
“胜败乃兵家常事?父亲他当然能毫无压力的说出这句话,因为他根本没失败过!”少年冷笑一声,终于忍不住心中的不甘,自顾自的吼出来。
“白家自立派起就一代比一代繁盛,祖爷、祖父、父亲……他们都是从成功的少主走到更成功的家主,他们的人生中从没有‘失败’二字!是他们带白家一步步迈上了璀璨的高峰!”
“为什么、为什么到我这一代……为什么我就这样失败、这样平庸、毫无优越之处!比不上祖辈们也就罢了,现在连外家那些废物都能踩在我头上!”
少年单手捂住双眼,脖颈处青筋暴起,喘着粗气,妇人看得心疼,她知道自己的儿子生来要强,却没想到他压力居然这么大。
当妇人才伸出手想要为少年擦去泪痕时,就被若有所感的少年挥手打开,“…我的平庸、我的失败都是因为你!”
此话一出,妇人身形猛然顿住,疼惜的神情也僵在了脸上,“裕儿,你说…什么?”
“我说,我的一切失败,都是因为你!”
少年潦草的抹去泪水,咬牙切齿的重复,盯着母亲的眼神没了往日的孺慕,反而像对仇人一般,充满嫌恶与恨意,接下来的话语也更加的口无遮拦。
“都是因为你的资质平庸,才会掩盖住父亲的优点!如果不是你……如果我的母亲不是你,我就不会这样失败,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为什么嫁给父亲的会是你!为什么是你生下了我!凭什么我不能拥有更优秀的母亲,更出色的资质!”
“都是你的错,你怎么不去死……”
少年还在喋喋不休的抱怨,俨然已经情绪失控,被亲生儿子言语刺伤的妇人更是红了眼眶,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呵斥,直接打断了少年刺耳的控诉。
“白付裕!你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白木熙也被这一声吸引过去,神情闪过一丝诧异,他认识门外匆匆赶来的那人,曾在白府祠堂的祖辈画像中见过——那是他的祖父,也就是白付裕的父亲。
其实听到一半的时候,白木熙就已经能确定,眼前发疯咒骂的少年就是白付裕,所以现在他看到的,正是属于白付裕的过往。
白木熙也是第一次了解到,白付裕这段的‘失意’过往,才是造就了他癫狂半生的起源。
……
白付裕出生在白家府邸,也是白家独子,他幼年时正是白家在玄术界最鼎盛的时期。
好似上天眷顾,包括他父亲在内连续数代家主都是卓荦不群的术士天才,他们带领白家在辉煌的道路上稳步前行,术士界也始终由白家一家独大。
白付裕自小以他祖爷、祖父与父亲等一众白家长辈为骄傲,也曾一度以为自己会像他们一样,带领白家在这条光辉大道一路走下去。
但是渐渐的,他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自己预想中的那些天赋,有时到了力不从心的时候,就更加觉得自己资质平平,甚至会产生一些不必要的忧虑。
例如,他害怕自己终有一天连外家来求学的那些颇有天资的外姓学子都比不过。
起初,白付裕就是不信邪,他拼命的阅读书籍、背诵术法理论,没日没夜的修习,但现实是残酷的。
在那次学堂大考前,因每日熬夜修习操劳太过导致体弱气虚的他不慎染上了风寒。
白付裕本可以让白父帮他与学堂先生说免了他这次大考,但一向要强的他还是浑浑噩噩的强撑精神去参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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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可想而知,他那次的成绩彻底变成了垫底,他一直忧虑的情况也发生了——让那些外姓学子压的彻彻底底。
几日后,先生照例将大考的成绩张贴在白家学堂外,白付裕在末尾找到自己的名字后,便失魂落魄的逃回了院子,试图躲避他自己脑中臆想的奚落目光。
但事实上,哪有什么奚落呢?大考那日,白付裕的状态他们个个都看在眼里,谁都清楚白付裕发挥失常的原因。
况且退一万步来讲,这些学子入白家学堂前就被严格筛选过,求学本就不易,哪会有目光短浅又刻薄到拿这种事情得罪主家少爷的?若是真的聚在一起议论,落人口实,被赶出白家,岂不是因小失大?
这些,白付裕在情绪失控之下根本没有细想——到底是出身起点太高,又恰逢年少心高气傲时,最后被落差感打击的不轻。
当然,也是白付裕本性使然,压抑不住,自然就要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