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老鳝鱼身着龙王官袍，踏浪而来，以妖力将少女抬出了水面，以自己并肩而立，回到祭坛。
众人见此神迹，匍匐而拜。
老鳝鱼端着腔调，朗声道，“吾乃此间龙王，你们送来的少女，我很喜欢，决定此生仅此一妻。从此以后，别再献祭少女了！否则……否则，我便不高兴了！”
一切都很顺利，可偏偏祭祀队伍中有一真正的道士，瞧出了端倪。拿出照妖镜一晃，老鳝鱼的脸瞬间化了原型。
“小小妖孽，竟敢造次！”道人厉喝，当即祭出法器。
一直躲在水中的婵娟立刻飞身而来，将老鳝鱼和少女护在身后。
那道人道行不浅，三招五式，便已将婵娟击败。
王涟等人联合阻拦，道人看清她们本是凡人，却又不同，心有疑虑。
“你们本是凡人，为何要帮这妖孽？若是屈于淫威，贫道自会解救你们。”
王涟高声，“我们都是被献祭给龙王的少女，可如今河中已无龙王，少女扔进河里会真的淹死的！”
道人神色微凝，“已无龙王？既然你们是祭品，又为何还在？有违神只，必死无疑！”
说着也不听解释，祭出宝剑，便不管她们死活。宝剑整个穿过挡在前方的王涟的身体，直直刺进老鳝鱼的心肺。
王涟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胸口的血窟窿，鲜血喷涌。
婵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死于眼前，顷刻之间，目眦通红。
四溢的妖气，瞬间笼罩了整个祭祀现场。
道人起初还能应对，但婵娟已经疯狂，妖力激增。眼看不及，便拿那些少女作质，胁迫婵娟停手。
可婵娟此时已经没了理智，一心要杀了道人，替父报仇。
她没有狠辣的招式，只有横冲直撞的恨意。
那道人眼看不敌，居然忽生邪意，以少女鲜血祭剑，以增法力。
他已经全然不顾其他人生死，婵娟亦是不能自持。
两人拼杀间，这里的凡人退无可退，逃无可逃，或死于婵娟外泄的妖力，或死于道人横飞的法器宝剑……
终于，婵娟握住了那把沾满鲜血的剑，剑身颤抖，却挣不开她的双手。
下一刻，长剑穿透道人的躯体，婵娟狠狠用力，将其死死钉在了河滩里，鲜血瞬间沿着石缝犹如细流一般流向河水。
她回头，身着嫁衣的少女坐在地上，虔诚地抱着老鳝鱼的尸身。面对那样人身鱼头的尸体，没有丝毫的惧色，反而带着歉意。
婵娟一步一步走上祭坛，从少女手中接过父亲的尸体，悲恸不已。
黎川从识海中回神，婵娟无声哭泣，眼中流出血泪。
黎川回身看着尸横满地的河滩，从没有想象过汾渊河的河滩，有一日会经历这样惨痛的景象。
她将一粒清魂丹喂给婵娟，她的神色逐渐清明，但哀恸是不可遏制的。
黎川没再管她，任由她带着父亲的尸体溜回了血色的汾渊河。
黎川将少女们的身体一具一具亲手抱上祭坛，闭合她们的双眸。
她一挥手，血迹散去，一个一个，面貌还那样鲜妍美丽，就像是睡着了。
明明昨晚上她们可以向黎川求助的，可是，她们看见黎川那个样子，便想让她好好睡一觉。她们也怕这样大逆不道的事会连累她。
她们明明只是人，却想要保护一个神。
相较汾渊河逃跑的此任龙王，她们反而才是汾渊河真正的守护者，她们更配得到万年永生。
可她们却这样惨烈地死了。
待黎川处理好她们，时间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天上没有任何神仙下来处理此事，也没有任何地仙出面。
凡间这样恶劣的事情发生，还是因为祭祀神明而导致的恶果，没有人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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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要手段卑劣地看管着一个想要救世的黎川。
她忽然不知道作为神的资格是如何判定，不知道作为神的意义又是什么。
抬手起了一场大火。
汾城半数的百姓都在此处了，一场火，便再也回不去了，亦不会留下什么踪迹。
至少这样，其他民众不会看到这样恐怖血腥的场景。
至于他们消失的内情，自然会有人编造，这不必她操心。
她看着这场炎炎大火，火光烧进她的双眸，直到一切都化了灰，河水却依旧是红的。
她对这世间忽然没了希望，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救这世间。
是不是一定要遵从天君的旨意，要缙月灭亡，才能真的结束？才能让世间重焕新？
她忽然想到阿多尔，可他也不是天命之人，他也逆天改命变成了新王。
或许她帮阿多尔拿下缙月，人间又能重回太平？
这时，天空忽然卷起一片紫红，气势汹汹地压了过来。
不是的！
黎川否定了自己刚才的想法。
首先要天上太平，才能再谈凡间安宁。
黎川立刻腾身而起，朝云层飞去。
只觉黑压压的魔息奔涌而来，以此同时，她还感受到了那一道原本属于她身体的熟悉灵息。
是洵安！
洵安和魔军在一起，他带领着他们一路拼杀，所过之处，神兵溃不成军。
“洵安！”黎川不可置信地追上前去，看到了一身墨色长袍，眉眼锐利的男人，周身升腾着汹涌的魔气。
洵安听到了她的呼唤，停住脚步。
一瞬间，两人进入了一个黑暗的虚无的空间。
“洵安……”黎川的双眼还红着，又或者是又红了，她声音轻轻的，好似不敢确定地确定着什么。
洵安站的远远的，长身玉立，眼神里是浓郁的情绪，却一言不发。
“为什么呢？”黎川问，其实她知道的，无山的岁月那样难熬，她同洵安约定两人隐居，朝朝暮暮，是她食言了。
洵安没有理由要将自己继续困在那里。
她应该理解，可是依旧无法接受。
她是龙啊！
世世代代为了驻守魔域而生的龙！
她的爱人为了自己，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魔。
她该去规劝吗？她又有什么资格规劝呢？
成为那样的，本该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