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驱马走近,见小溪旁的田间有一农夫,身材敦实,大概四十五六岁,头戴三角斗笠,身穿粗布麻衣,浓眉大眼,络腮胡子,绾起袖子裤腿,边唱山歌边驱赶一头壮硕黄牛。铁犁过处,黄泥如波浪翻滚。
李靖勒住缰绳,下马抱拳行礼道:“大叔,在下山中行猎,迷失道路,前来讨口水喝。”
那农夫喝住黄牛,抬眼瞧了瞧李靖:“公子爷,寒舍就在前方,内人正做夜饭,你可自行前去。”
李靖谢了,但仍原地不动。那农夫也不管他,自顾自犁田。两个来回后,农夫复又停下,问道:“公子为何不进屋饮水?”
李靖不便回答。若是农夫不言明女主人在家,他入户无妨;然而明说女主人在家,自己一男子私闯入户,纵使年龄相差二十也是不妥。当下讷讷道:“小子私闯贵地,已是冒犯,还是等大叔耕完田地,随大叔进屋为妥。”
那农夫笑道:“没想到公子还挺讲究。内人年过四十,粗笨如牛,除老汉之外无人问津。”
李靖不禁笑了起来,没想到这农夫如此诙谐。
农夫卸了犁,拍拍黄牛。那黄牛极通人性,出了田间,自去寻青草吃。李靖也拍拍四聪,黑马长嘶一声,也自顾自寻草去了。
农夫在溪中洗了手脚,穿上草鞋,放下衣袖裤腿,走近李靖,笑道:“公子这马,罕见神骏,想必是长安城中哪位王公家的公子吧?”
李靖行礼道:“在下姓李名靖,字药师,三原人,布衣。”
农夫“呀”了一声:“怪不得,怪不得!老汉闻听,长孙将军作天下武力名谱,公子以弱冠之年上榜,当真了得!”
李靖没料到这乡野农夫竟也知晓此事,当即欠身道:“长孙将军错爱,在下武功低微,不值一哂。敢问大叔高姓大名?”
农夫道:“老汉叫里仁,里坊之里,仁义之仁。其实在长安也有个窝,不过孩子们不愿到山里躬耕,我们老两口喜闻花草泥土之味,故在此清静之处养些鸡猪,种些庄稼,聊以度日而已。”
李靖再行礼道:“原来是里先生。此处山环水抱,确为养生佳所。在下今日得遇先生,三生有幸。”
里仁笑道:“瞧李公子客气的。若公子不嫌弃,直称里仁叔即可。太过客套,说话就不方便了。”
李靖长揖及地,道:“后生李靖,拜见里仁叔。”
里仁扶起他,携手向房舍走去。那房舍屋顶为茅草所盖,不过捆扎紧实,整整齐齐。主屋三间,另有牛马棚和鸡猪舍,还有厨房,类似萧美娘当年居舍听风草堂,只是没有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