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风让他将火把灭了,笑道:“李兄弟若是擅长绘画,可将华某当前之像画出,标注‘恶鬼’二字,能止小儿夜啼,能令恶人却步。”
李靖见他一笑,更显狰狞,但心中怜悯之情随之而生:“在下照料不周,医术不精,还请华先生勿怪。”于是把火灭了。
华清风道:“是人都有一死,李兄弟不必自责。你天资聪慧,记忆超凡,若不嫌弃,我愿将平生所学尽授于你,免得神技失传。”
李靖谢道:“华先生毕生绝学,怎好愧受?况且无笔无纸,如何传授?”
华清风道:“真传一言,假传万卷,何需笔墨?你附耳过来。”
面对垂死之人,李靖不再客套,于是靠近。华清风道:“所谓机关奇门之法,因地制宜,需明了山川形势,通阴阳五行,掌时节变化。华夏地大物博,各地又有不同。东方属木,其色青,是以树木葱笼,虽有高山大河,但地势低洼,土石较为松软,易于掘地成穴;南方属火,其色赤,天气炎热,洞穴纵横,可因势成形,稍加改作即可;西方属金,其色白,地势较高,多石少土,不易成穴,但可据势为守;北方属水,其色黑,水草丰茂,又有大漠,布置机关甚难,但土质松软极易成穴;中央属土,其色黄,土石砂水参杂,最易布局,是以帝王将相多建陵寝。世人皆知攻城掠地,鲜知地下亦有洞天,城池关隘之根在于地下,否则根基全无,虚张声势而已。我平生所习之法,一半得自师父传授,一半由盗陵掘穴所悟,如今我秘授予你,你需用心记忆。”
于是华清风从奇门暗穴构建讲起,其中器材、工具、人力、辨穴、通风、防烟火水毒等法,讲得极为精细。讲一段,咳嗽几声,李靖几次劝他停止,都没有应允。
如此不间歇秘授一日,李靖多能复述,再讲破解之法。原来这奇门之术仍按五行八卦九宫之规则,据地势条件所设置,其连弩、毒箭、水牢、翻板、绞车、暗壁等变化之处,皆因地势落差、水流、燃料、长短机簧等设置动力,用凹凸槽、触碰点、推拉栓、齿轮环等启动,须有精通冶炼、土木、水火、金石、制造的能工巧匠按精微尺寸制造,差之毫厘则谬以千里。此类繁杂技艺,饶是李靖博闻强识,学起来也颇为费力。
讲了大约五个日夜,华清风咳嗽愈加剧烈。李靖握拳轻击其背,才稍有减缓。华清风道:“江湖盛传我精通奇门暗穴之术,其实哪里知道,我数十年所学,不过皮毛而已,现已尽传予你。冼阿英能在我死前让我亲睹《备穴秘典》,此生值了。只是当时惶急,记不太全,极为遗憾。”
李靖道:“秘典已毁,倒也绝了各方争夺之念。”
华清风强笑道:“冼阿英毁掉秘典,是岭南藏兵洞穴已成,她已不再需要罢了。况且,这秘典所载文图虽真,但也只是略强于华某生平所学而已,真正精要之处,如寻龙点穴、开山破石之法,仍无记载。”
李靖一时没听明白,躬身道:“还请先生指点。”
华清风道:“墨子学究天人,曾听家师说他能凭星象、山形观测地下石、砂、水流走向。譬如一座城池,若城墙建在巨石之上,挖掘洞穴必然受阻。就算泥土,若是加入米浆形成数尺厚的夯土,岂能寸进?掘穴越深,越是费力。且不说巨石横亘无法破解,如何辨别地穴方向都极为艰难。”
李靖答道:“早在地面确定方向,掘时面对所定之向,直通即可。”
华清风笑道:“若是如此简单,小儿亦可,还用得着高人?我问你,若是地下水流恰好与新掘地穴相交,大水漫灌,不仅前功尽弃,掘穴者断难活命。”
李靖大窘,细想确实如此,便道:“莫非华先生亲眼所见的秘典,并非真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