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铜镜里的平儿(1 / 2)

梦幻旅游者 孤标傲世 2519 字 1个月前

晨光熹微,平儿已经醒了。她悄无声息地起身,生怕惊扰了睡在雕花拔步床上的凤姐。轻手轻脚地穿好衣裳,她走到窗前,就着微亮的天色整理发髻,铜镜里映出一张清秀却疲惫的脸。

镜中人年方二八,眉眼如画,却少了这个年纪该有的鲜活。平儿望着镜中的自己,恍惚间想起四年前刚进府的模样,那时的眼睛还闪着光,如今却如一潭深水,波澜不惊。

“平儿姐姐,二奶奶醒了。”门外小丫鬟的声音轻轻传来。

平儿立刻收回思绪,快步走到床边,挽起帐幔。王熙凤睡眼惺忪地坐起身,一头乌发散在枕上,衬得那张明艳的脸更加动人。

“什么时辰了?”凤姐声音还带着睡意。

“刚过卯时。”平儿一边回答,一边递上温热的茶水,又招呼小丫鬟们端来洗脸水、手巾等物。

凤姐抿了一口茶,抬眼打量平儿:“今儿个脸色怎么这么差?昨晚没睡好?”

平儿低头轻笑:“睡得挺好,许是光线暗,显得脸色差些。”

她没说实话。昨晚贾琏又在门外徘徊良久,她听见那熟悉的脚步声,心跳如擂鼓,却始终没敢开门。直到脚步声远去,她才在黑暗中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落下泪来。这一夜,几乎无眠。

凤姐不再多问,起身梳洗。平儿熟练地为她梳理发髻,戴上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动作轻柔而精准。镜中的主仆二人,一个明艳张扬,一个温婉内敛,形成鲜明对比。

“今儿个戴那对翡翠耳坠吧,与这衣裳相配。”凤姐吩咐道。

平儿应声去取首饰盒,手指在一对素银耳环上停留片刻,那是贾琏去年悄悄送她的生辰礼,她从未敢戴过。

“发什么呆呢?”凤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平儿忙收回心神,取出那对翡翠耳坠:“在想库房的账目,昨日好像有一处对不上,得空得再去核对。”

凤姐满意地点头:“你总是这样细心。”

平儿心中苦笑,她哪是细心,只是习惯了处处谨慎。在这深宅大院中,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早饭后,凤姐去给贾母请安,平儿留在屋里整理衣物。她将凤姐的衣裳一件件抚平、叠好,熏上淡淡的百合香。当她整理到贾琏的衣物时,手指不禁微微颤抖。

那是一件深蓝色长袍,袖口绣着云纹,是去年她亲手为贾琏缝制的。他很是喜欢,常穿着它外出。平儿轻轻抚过那细密的针脚,想起那个冬夜,贾琏披着这件袍子,悄悄来到她房内,握着她的手说:“平儿,委屈你了。”

那一刻,她几乎要落下泪来。他是知道她委屈的。

可那又如何?他终究护不住她。凤姐一个眼神,一声轻咳,他就得匆匆离去,留下她一个人在冰冷的夜里,数着更漏到天明。

“平姑娘,二爷的袍子有什么问题吗?”一个小丫鬟探头问道。

平儿猛地回神,迅速叠好衣服:“没有,只是看看哪里需要修补。你去看看二奶奶的燕窝炖好了没有。”

小丫鬟应声退下。平儿深吸一口气,将那些不合时宜的回忆压回心底。

午后,贾琏从外面回来,满脸倦容。平儿忙迎上去替他解下外衣。

“二奶奶呢?”贾琏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去宁府商议省亲别墅的事了,说是晚些回来。”平儿轻声回答,不敢看他的眼睛。

贾琏“嗯”了一声,在榻上坐下。平儿端来茶水,他接过去时,手指有意无意地碰触到她的手背。那一瞬间,平儿如触电般缩回手,茶水险些洒出。

“怎么这样慌张?”贾琏挑眉看她,语气中带着调侃,“这里又没有别人。”

平儿退后一步,垂首而立:“二爷累了,歇会儿吧。我去看看晚饭准备得如何。”

她转身欲走,贾琏却叫住了她:“平儿,你就这么怕我?”

平儿停住脚步,背对着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不是怕二爷,是怕坏了规矩。”

“规矩?”贾琏冷笑一声,“这府里谁真守规矩了?偏你如此古板。”

平儿咬紧下唇,没有回答。她知道贾琏指的是谁——那些与他有过露水姻缘的仆妇,甚至是府外的女子。凤姐不是不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到明面上,不带回家里来,她便不过多追究。

可她平儿不同。她是凤姐的丫鬟,是“屋里人”,若真与贾琏有了什么,便是明目张胆地挑衅主母的权威。凤姐能容得下外面的野花野草,却容不下身边人的背叛。

“你可知道,昨日父亲又问我子嗣的事了。”贾琏的声音低沉下来,“你奶奶这些年就生了个巧姐,还是个女儿。若你能生个一男半女...”

平儿猛地转身:“二爷慎言!这种话万万说不得。”

贾琏看着她苍白的脸,终究是叹了口气,挥手道:“去吧,我歇会儿。”

平儿如蒙大赦,快步退出房间。在门外,她靠在墙上,心跳如鼓。子嗣...她何尝没有想过?若真能为贾琏生个儿子,她的地位就稳固了,再不用做这个不上不下的通房丫头。可那样一来,凤姐会如何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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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去年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鬟,只因与贾琏多说了几句话,第二天就被凤姐寻了个错处,打得半死,撵出府去。那丫鬟临走前绝望的眼神,至今还时常出现在平儿梦中。

凤姐的手段,她是见识过的。

傍晚时分,凤姐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平儿小心翼翼地上前伺候,为她更衣、奉茶。

“怎么了这是?”贾琏问道。

凤姐冷哼一声:“还能怎么?那边府里又出幺蛾子了,说是省亲别墅的银子不够,要咱们这边再出五千两。我推说账上没现银,他们倒好,直接去找太太了。”

贾琏皱眉:“然后呢?”

“太太自然答应了,还说我不会持家。”凤姐气得脸色发白,“我辛辛苦苦维持这个家,倒成了不会持家的了!”

平儿安静地站在一旁,不敢插话。这种主子们的事情,不是她一个丫鬟能议论的。

凤姐发泄了一通,忽然看向平儿:“你怎么看?”

平儿谨慎地回答:“奶奶消消气,太太既然答应了,自然有她的道理。咱们按吩咐办事就是了。”

凤姐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笑了:“你总是这样,从不肯说一句实在话。”

平儿低头不语。

晚饭后,贾琏被朋友请去吃酒,凤姐和平儿在屋里做针线。烛光下,凤姐的脸色柔和了许多,她忽然问道:“平儿,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回奶奶,八年了。”平儿轻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