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飞快,不久,张不凡也放寒假了。
今年的寒假,是张不凡第一次在都市里过寒假,省了抢车票坐车的辛苦。
妈妈的学校还没放假,预计要晚一周。
张秋这边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白忙活后,终于有人答应跟张秋见面了,每次张秋都只带了陈妃一人,开了陈妃的奔驰就出发,而且,直奔办公处,绝不在其他地点见面,不接饭局。这样的结果,是一开始她们基本上都是白忙活。
陈妃很不解,因为很多生意是在饭桌上谈的,为什么不接饭局?
张秋说,在只有两个年轻女孩的情况下,接饭局一定会有人动歹心思,接了就有可能提出私人的要求,只要在业内传出去,在圈子里就不会有好名声,那些正经想做生意的男人甚至都不敢来了,怕被说三道四。
所以她一开始,是在筛选能合作可以信任的伙伴,在替自己争名声,表达诚意,证明自己只想做生意。
她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结果,但这是底线。
好在,凭着张秋在外贸公司的一些关系和名声,她的坚持最终有了结果,公司也开始有了正常的生意……
陈妃觉得,现在张秋就是在做拼图,她在旁边,看着她一点一点地拼,从无从下手,到越来越轻车熟路,她就断定,自己是做对了。
员工们对张秋的评价也很不错,她跟李源不一样,很多员工跟陈妃说,李源是哥们,讲的是热血,几杯酒下肚,酒酣耳热,有困难一起上,有钱一起赚,大家玩得开心,但有时候,哥们不开心了,看哪里不惯了,心血来潮了,一条新政策下来,不管有没有道理,合不合逻辑,都无所谓了。
比如,某一天,他上班来得特别早,八点就到了公司,坐在那里,看着冷冷清清的公司,忽然觉得把上班时间定在九点太浪费了,于是大手一挥,改到八点半上班,有道理吗,没有,这是他的公司,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又比如,下班时间到了,只要他坐在那里,全公司没有一个人敢动弹,哪怕事情做完了,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呆着,因为他会觉得,他作为老大不走,别的人就不该动,他有时兴趣上来,打打电话,玩玩扫雷什么的,多玩一个小时,员工们就得乖乖地多呆一个小时,李源很满意他的这种威慑力,陶醉于这种威慑力。
但张秋一上来,时间改为朝九晚五,完成工作的准时下班,不完成的自动加班。光这个政策,就感动了一大批员工。而且张秋从来不会因为发现某种令她不快的状况,就突然冒出一项新的政策。
张秋对于她的管理条例非常自信,制定了就不再修修补补,象一个老牌公司一样,保持一致性。员工们普遍的感觉是她来这个公司有点太晚了。
但是,张秋也承认,李源的哥们义气加强了公司的粘性,员工们普遍对李源的管理有意见,却也承认他象个大哥,这种粘性,让这个公司没有那么冷漠,给她的磨合提供了便利。
这种粘性具有两面性,在逆境中,容易造成一种哀兵满营的局面,非常揪心,但一旦找到方向,则能迅速形成战斗合力,非常好用,很多设想中很困难的事情,靠着这种粘性,呼溜一下就完成了。
如果没有李源赋予的这种粘性,仅凭冷冰冰的管理条例,哪怕条例做得再人性化,也很难有这样良好的效果。
张不凡有些吃惊,仅用时一个月,不喜欢管人的张秋,还真的把这个公司带回来了。
当然,最开心的是妈妈,张不凡也是后来才知道,妈妈内心是信佛的,什么《大悲咒》,什么《心经》、《弥陀经》背得滚瓜烂熟,她每天起来,都会持诵并回向给张秋……这让张不凡一开始甚至还有点失落,后来想起李叔同、苏东坡这样的大才子也信佛,心理才得到平衡。
不过一想起她的信仰每天要跟学生们的信仰打架,心里就难免好笑,不知道下的功夫够了后,都感动了自己的信仰,佛菩萨和上帝全都可以光临同一间教室,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伟大场面。
也是张秋这边的事情进展,冲淡了张不凡这边带给她的不安和担忧。
妈妈的这一段时间也遭遇过一些烦心事,不过这也难怪,谁还没有点烦心事呢。
她有一次讲课,有一个字念错了,刚好被一个主任听到,那个主任把这件事在行教会议上说了,并表示对妈妈的水平表示有所怀疑。还好大部分的人反对这种说法,因为每一个老师都有读错字的经历,这是不可避免的,讲课随机性那么强,人不是百科全书,不可能没有错。
那个主任说,可是那个字不该读错,你看连我也懂,她领着这么高的工资,犯这种错误是不应该的,这还是我路过的时候听到的,平时一定还会有别的错。
宋校长说,每个人都有照顾不到的角落,这有什么问题吗,我身为校长,也会犯一些错误,是不是我也不该领我这份工资?
虽然是这样,但是这个主任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还是把这个错误私下作了宣传,给妈妈造成了一些压力。
还好妈妈在乡下的环境比这里还要恶劣,应付这些闹心事还是没有问题的。
妈妈告诉过张不凡,说是宋扬的情绪最近好像蛮好的,也开始跟陌生人打招呼了,宋校长说是妈妈的功劳,她觉得不是,教育的作用不会这么快,而她也不是那种喜欢强制教育的人,感觉宋扬可能是真的喜欢上一个女孩了,有些人在恋爱时,心里会变得温柔友善,宋扬可能就是这个状况。
妈妈可能不知道,她说的这一句话,会对自己的儿子造成二次打击。
他们,进展得这么快的吗?
他心里无限酸楚。他只要还是金嗓子,一切本该还有希望,可是他率先掐断了这希望,把她推给了别人,只能说命运在捉弄他,他能怪得了谁?
现在邱素萍还给他的那副高级随身听,他连碰触的勇气都没有,这是邱素萍用了最长时间的他的东西,一直到她生他气的时候,还在用着,爬山的时候都在用,这个随身听不知道有多少指纹留在那里,不知道这随身听伴随了她多少喜怒哀乐,现在这随身听回到他手里了,她那里没有任何他的东西了。
妈妈这么说,他感到无比的失落。
唉,真的就这样了吗,以后的日子,真的没有她的话,他是不是只能在记忆里寻找她了。可是只能在记忆里找,那得是多残酷啊,记忆里的开心,会摧毁他的现在,记忆里的痛苦,会在心里镌刻上新的痛苦。
他的痛苦在一个人的时候被放得有点大,有点难以承受。
在学校里,还有林刚,还有其他人,会暂时用欢乐和友情填补一下他被挖空的心,在家里,他就什么也没有了,看书看不下去,音响听不进去,游戏玩不起来,他现在只能接受被动的快乐,可是这些天电视被张舒牢牢地占据着,天天看《情深深雨朦朦》、《流星花园》之类,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幼稚,张不凡想看《康熙王朝》都不行。
张不凡有时对她真是无可奈何,她就看不出来,她的哥哥现在是什么状态吗,要是突然看不开自杀了,她负不负责?他已经失恋了,最爱的人都离他而去了,连看个电视解解闷都不行吗?非要看那些无聊的东西,什么情啊爱啊的,都是假的,假的懂不懂?
放假后的第三天,妈妈依旧回学校了,一大早张秋建议说,她那辆踏板车不怎么开过,张不凡和张舒可以在草坪上练习练习,然后不用去驾校,直接可以考驾照,很简单的,有了驾照就方便了。
说干就干,张秋推出车到附近加了十块钱油回来,张舒还在睡懒觉不想起来,只有张不凡跟学,这种没有离合的傻瓜车,给油就走,非常轻便,有自行车的基础一学就会,很快就上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