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夜休息,掀开简易的帐帘,一阵寒风无情袭身而来,将早起的困倦彻底吹散。
她放眼望去,苍茫的沙地积了一层雪,皑皑白雪掺杂着些许沙土色,凌冽的风仿佛吹出雪浪,层层叠高,此番波浪便是荒漠独有的涟漪。
经过一夜的大雪洗礼,辽阔无垠间好似万物都被覆压着,陷入沉睡,荒凉又壮观。
楚嫆看着眼前从未见过的壮景,心中不知为何隐隐不安,更觉凄凉悲怆。
一边冷清,另一边则战火连天。
撼天动地的炮轰,数以万计的铁骑厮杀,乱箭齐飞,乌泱泱的一片,源源不断的冲锋,同样也倒于利器之下。
整夜的激战,天明后依旧没有半分停歇的意思。
前线动乱,后方亦有蠢蠢欲动即变的风云。
丘穆陵古清醒时发现自己被捆,气得破口大骂,然而帐外无人理会。
多数人都聚集在捷布尔最大的山岗,因大战在即,只能先让逝者安息,守灵一夜后匆匆进行火葬。
彩绸编织的床铺垫着木头而架起,中间静静躺着一人,身着长袍华服,如生前一样的雍容华贵。
底下皆是自发前来跪拜的人,他们是虔诚的信徒,更是爱戴她的子民,耳边尽是起起伏伏的抽泣声。
旋即尸体覆上白布,尉迟晏接过火把,走上前点燃绸缎,霎时火焰窜连到四周。
冷风呼啸山岗,烈焰熊熊燃烧,民众们收起哭泣,渐渐异口同声地吟唱,悲歌随风传荡苍茫四野,牵引着亡者的魂魄,临走之际再瞧瞧这片生养的土地。
他静静注视着火焰吞噬,满是血丝的眼眸如死水般沉寂,化不开的沉郁萦绕在眉目间。
火烧成灰,点点飘散在风里,连同他心中最真切、仅剩的牵挂,一一消弭。
葬礼结束,众人都不愿离去。
尉迟晏最后一叩拜,随之转身,不得不继续返回。
来到主营,走入前还要进行一番搜身,把匕首类的刀器收走,他只身一人迈了进来。
原先是可汗所坐之位,今而却明目张胆地换了人,旁边两侧的众人也只能站着,如中原朝拜君主那般卑躬。
呼尔穆心安理得靠着椅,瞧他来了唇角扬起一抹浅笑,抬手示意一下。
旁边的侍从将几封信件,一枚骨串珠链,端着板子一同递到他面前。
尉迟晏垂眸,看出信纸上的字迹是丘穆陵古的,至于那串链子,质地不似兽禽的。
更像是……人骨。
他神情淡漠的拆开信,三两下大致阅览完全部,眸光再一瞥骨链,确定了猜想,默默拿起打量,眼里毫无波澜。
呼尔穆笑盈盈地解释:"人证物证俱在,丘穆陵古就是杀害尉迟赫谨的凶手。"
"这条链子,还是取自你阿耶的身上最硬的脊骨,打磨抛光串制成珠,日日拿在手中把玩,平日里你肯定是见过的。"
周围人微垂着头,不敢吭声。
想到什么,又道:"对了,不知你有没有见过他屋里放着的熏炉,盖子部分圆润,镂空雕刻的。"
"那玩意其实是的头骨。"
意有所指的话,说得风轻云淡,就好像跟自己没半点关系一样,语气中甚至带着幸灾乐祸。
尉迟晏沉寂的黑眸稍波动了一下,掏出帕子将骨链包起,正欲收入衣袖中时,高椅上的人突然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骗你的居然也信了!"
他的手一顿,耳边传来嚣张又放肆猖狂的笑声,在寂静的内殿中突兀的回响,刺耳得很。
呼尔穆笑了好一会才止住,渐渐转变为阴狠地凝视,也不再隐瞒,当着所有人的坦言:"人确实是他杀的。"
"想必你早有怀疑了吧?又或者是连我也算上。"
边说着,站起身来,言语毫不掩饰地嘲讽:"不过你小子比我想象中还要愚蠢,居然能隐忍这么多年。"
"我要是你,就应该直接手起刀落,一个接着一个的杀,而不是都留到最后。"
"想要将所有人都一网打尽,只可惜手段太过青雉,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让自己也陷入其中。"
"费尽心思地想亲手报仇,结果到头来什么都没赢,真是可悲啊。"
面对猖獗的言语挑衅,尉迟晏不为所动,依旧将骨链收起,缓缓抬起头来,嗓音沉静:"在场的各位,你们都听清了是吧?"
这话说的无厘头,众人都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