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丘城墙上,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响起,所有人都在喊着李牧的姓名。
过了许久,李牧终于姗姗来迟,出现在对面的土墙后面,望着邢丘城喊道:“公子改变主意,打算放我军将士回来了吗?”
庞煖揪着的心,缓缓舒展。
方才指出李牧箭法过人,见成蟜没有丝毫慌乱回避。
又联想到李牧的佩剑出现在秦军细作手中,他很担心李牧会不会背叛了赵国,毕竟双方多年不见,人心难测。
此刻,听到李牧主动问起赵军将士的情况,说明他还是心向赵国。
只是不明白,他为何会把佩剑交给秦军细作,不然的话,赵军也不会有如此大败,被秦军围困在成皋城下,进退不得。
“李将军,你等一下。”
成蟜喊了一声,把躲在墙垛后面的庞煖拉出来,用手指着他说:“将军,我答应你放庞老将军安然无恙通过邢丘,返回赵国,今天我来兑现承诺了!”
“庞老将军大败受挫,心存死志,为了不让他自寻短见,在下只好命人将他绑起来。”
“敢问将军,打算什么时候派人来接老将军回去,是现在,还是明天,亦或者是战事结束。”
“我觉得要不就现在吧,我害怕哪一天看不住老将军,他自寻短见,到时候就是我失言于将军了。”
李牧没有第一时间回应成蟜,他趴在土墙上,伸长了脖子看着邢丘城中的庞煖,两眼微红地喊着:“老将军,我是雁门守将李牧。”
见此,庞煖更加确定李牧没有背叛赵国,更像是被成蟜给骗了。
他扭头看去,重重叹气,一句话也没有回应。
此时此刻,他自惭形秽,大军因为他的缘故,困在大河南岸,李牧也因为救他,而中了秦人的奸计。
归根到底,都是他的问题。
“老将军,快别感伤了,马上就可以回到赵国,见到赵王,和你的旧友同僚们重逢了,应该高兴起来才是!”
成蟜的劝说,没有换来一句谢谢,反而得到了庞煖的白眼,夹枪带棒道:“公子哪点儿像是公子,出身秦国王室,却一身市侩气,流氓气,没有半点贵气,与士卒称兄道弟,与敌国将领私下暗通,巧言令色,胡说八道,秦王摊上你这样的兄弟,真是好福气!”
“老将军你还别说,我一直都以为王兄能够得到我,就是他的福气,至少没有像赵国那样,为了王兄手足相残,秦国的国力,没有一丝一毫浪费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
庞煖夹枪带棒,成蟜也不介意揭人伤疤,赵王上位本来就不光彩,坑害太子,结党营私,赵人眼中是禁忌,不能提,成蟜不在乎。
他说了一句,还不过瘾,继续说道:“听闻赵国王后德艺兼备,才貌双全,以倡女之身,成为一国王后,想必定然是有着非同凡响的福气,如此这般,赵王才会不顾一切,也要把这一团圆润的福气迎进宫里,摆在后位之上,以供赵国上下瞻仰。”
“你!”
庞煖脸色涨红,有秋风寒冷萧瑟的缘故,也有羞愤难忍的憋闷,脸部肌肉抽搐,蹦出来几个没什么力量的字:“伶牙俐齿。”
“如果我说的是假话,你应该说我颠倒黑,偏偏我说的是实话,你没办法反驳。”
成蟜看着庞煖生气,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道:“有人说,实话最伤人,老将军你可要挺住,在回到赵国之前,千万千万不要气出病来。”
本来大家客客气气,你损一句,我损一嘴,不算和睦,却也不会撕破脸皮。
但,庞煖竟然调侃成蟜的王兄。
士可忍,蟜不可忍!
他没有破口大骂,喷得庞煖狗血淋头,都是跟韩非待在一起久了,学术素养有进步了,而不是他不想。
成蟜怼完就走,他望了眼匆匆离开土墙的李牧,走在所有人前头,朝着城墙下走去,道:“送庞老将军出城。”
刚走到楼梯口,成蟜就遇上了匆匆赶来的冯劫,他避开道路,让士卒带着庞煖先下去。
冯劫的目光在庞煖身上停留片刻,直到看不见对方的正脸,下意识吐露道:“公子,这庞煖怎么一脸愤慨?来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难道说李牧不愿意接他回去?”
“可能是便秘,没拉干净,憋的脸红。”
成蟜应付过去,问道:“不说他,你着急忙慌的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冯劫半信半疑地接受了成蟜的解释,收起八卦的心思,说道:“河阳的粮草送到了,末将听送粮的人说,李斯在河阳杀了上千人,尸体堆积成山,血流不止。”
他露出些许担忧,说道:“公子,那些赵人终归不是赵军,屠杀百姓是大忌,李斯这么做,不仅会误了他在朝中的前途,也会影响到国内的舆论,传出对公子不利的言论。”
冯劫目光盯着成蟜,希望从他的脸上看到紧张和认真。
“就这?”
成蟜只是淡淡问起。
冯劫不太确定成蟜的态度,更不确定的是他的精神状态,那些可都是平民,不是赵军,他有些不自信了,道:“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