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一片哗然。
站在人群之中的赵三儿,此时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他之前接了笔买卖,要他领着人去唆使这些难民杀到县衙去,最好趁乱把县衙里的那些人都弄死。
后来,眼前这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但他说自己有秀才功名,念的书多知道的也多,他说自己也和新来的县令有仇,还要和他们联手,先制定一个完美的计划,确定大家能够全身而退再去县衙杀狗官。
谁能想到,这嘴里叫嚣着要杀狗官的,竟然就是狗官本人!
简直离了个大谱!
围在周围的百姓此时也是懵逼的。
他们不敢置信地看着站在中间,和他们穿着一样,看起来分外年轻,说着自己是县令大人,却对着他们这些草民弯下腰来的年轻人。
人群之中的议论声慢慢的低了下去,所有人都有些手足无措。
一直以来,在他们眼里,当官的都离他们很远,就算是春耕时候,那些大人可能会下到村子里来劝课农桑,也全都是与他们保持着很远的距离,尽管是在对他们笑,可是他们又不傻,又何尝不能感觉到,那看起来亲切又平易近人的笑容背后,藏着的傲慢与俯视。
但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因为自古以来就是如此,贵人们总是高高在上,目下无尘的。
不说身份多高贵的贵人,身边略微识得几个字的,便自诩与他们这些地里刨食的泥腿子不同,他们是体面的读书人。
“你……你真的是县令大人吗?”站在前面的,脸上有痦子的那个大汉一脸迟疑地看着宋钺,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可是记得很清楚的,当时与这位大人认识的时候,他们正在计划杀到县衙去,弄死狗官来着……
谁能想到,狗官本人就在这里,他竟然如此狡诈,狠起来连他自己都骂。
宋钺缓缓地站直了腰,他目光坦诚地看着大汉,“是,我真的是县令。”
人们面面相觑,下意识地往后退。
宋钺却对他们笑了起来,“不必害怕,虽然你们原本计划是要去杀狗官,但现在不是没有杀吗?你们也不过是受了有心人的挑唆而已。”
“你真的不会治我们的罪吗?”有人大着胆子问出声,声音里还带着颤抖,想来也是害怕的。
明明他们之前还能亲切的和他道谢,但因为他是官的身份,彼此之间好像一下子便有了距离感,宋钺暗叹一口气,“我若想要治你们的罪,又何必坦承自己的身份,我是永昌县的县令,你们是永昌县的百姓。你们因为秋旱,朝不保夕,日子难熬,这些我都明白,现在,这些断了水脉的石柱,我们已经拔掉了,你们归家去吧,我会想办法向朝廷求一求赈济粮。”
“我虽然初来乍到,但这些天我们朝夕相处,你们应该知道我的为人如何。”宋钺道,“虽然一开始骗了你们,但之后我可有说过假话,许过妄言?”
底下的百姓默默地摇了摇头,宋钺又道:“你们回去之后,和左邻右舍提一提,县衙现在招文书,典史,主簿,还有衙役,这个不是假的,有才之士,我永远欢迎。”
痦子大汉闻言,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问道:“如此,大人您看看,我这样的,能当个衙役吗?”
大汉这话问出口之后,底下的人纷纷反应过来,各个举起手来,双眼放光!
你要说这个,大家伙儿就都很有兴趣了!
“自然可以来应聘,你们之中,若有人感兴趣,便与我一同回县衙吧,如今招人这事儿,是由县丞在管。”宋钺道。
“那还等什么,大人,我们送你回县衙!”
“就是!大人,您一个人回去我们不放心,我们送你回去!”
“对!送大人回县衙!”
人群暴起一阵欢呼,之前凝滞了的气氛,已然烟消云散了。
宋钺看着这一幕,唇边慢慢浮现出一抹笑意来。
抵达永昌县的时候,在发现自己并不被欢迎的好时候,宋钺其实是有些沮丧的。但现在,这份沮丧也消失了,他不怕和那些乡绅士族为敌,只要他背后站着成千上万的百姓。
此时,永昌县县衙中,情况却有些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