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闻雨声面对贺境心的问题,这一次却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贺境心愣了一下,一贯镇定的脸上,出现了诧异之色,“你不知道?黄雀难道不是你们隐侍的代号吗?”
贺境心之前在父亲的那些信里面,看到过的类似的以虫兽为名的就有好几个。
闻雨声道:“我们这样的人,被各自的主子带走之后,会被赐予各自的身份名字,但这个名字却并不是独属于我们的,一旦我们死亡,将会有新的隐侍被选中,新的隐侍会继承这个名字。”
贺境心:“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知道我爹要找的那个黄雀,究竟是哪一任黄雀,是这样吗?”
闻雨声用欣赏的眼神看着贺境心,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如此的方便简单,她不用费很多的口舌去解释。
“那黄雀,是哪个主子的隐侍?”贺境心又问。
“当今。”闻雨声道,“当今的隐侍便是黄雀。”
贺境心:???
怎么个意思?
他爹一个本来应该早就死了的隐侍,不知道为什么活了下来,活下来之后也不知道在替什么人做事,最后让他送命的,是去找黄雀,而现在闻雨声告诉她,黄雀是当今的隐侍。
所以她爹为什么要找皇帝的隐侍?
贺境心只觉得脑海中缠着很多条乱七八糟没有解开的线,吵得她脑壳疼。
“我父亲和左相通过信,左相是不是你们隐侍中的一个?”贺境心忽然想起这个问题。
一开始,左相是皇帝的心腹,靠着给皇帝当刀,一步一步踩着世家往上爬,最终官居一品,成了朝堂上几乎可以呼风唤雨的左相。
闻雨声摇了摇头,“他不是。”
“能告诉我,我爹和你联系,是为了什么吗?”贺境心问不到想问的答案,退而求其次。
闻雨声从腰间解下一只荷包,她将荷包推给贺境心,“我刚到青州的前两年,挖到宝藏之前,你爹的信还能送到我手里,后来明先生将这里控制住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收到过,我之前不知你爹死了,只以为是信送不来。”
贺境心拿过荷包,她解开荷包,从里面倒出了一只小小的骰子,她抓起来看了看,“这是什么?”
“你爹夹在信里面寄过来的,他知道我到了青州,让我查一查这个骰子。”闻雨声道,“我到这里之后,一直都没腾出手来仔细查,只一开始查到这个东西来自于青州城内的一个地下赌坊,还不等我继续查,你知道的,我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了。”
贺境心捏着骰子仔细看了看,这个骰子是用动物的骨头磨成的,因为把玩的次数足够多,表面呈现一种玉质的莹润光泽。
贺境心将骰子重新塞回了荷包里,然后将荷包揣进怀里,“行了,别忘了,你欠我一箱金子。”
贺境心说着,从石凳上站起来,“在一切结束之前,你还得继续待在山上。”
闻雨声点头,“我知道。”
她要留在这里,和那些因她而待在这座山上的村民一起,坚持到最后,若他们露馅,那明先生肯定会提前动手,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你那位状元郎小相公,带着难民一起挖拦截水的那些石柱,我会尽量拖时间,但你得知道,一旦山下的那些石柱没了,被拦截的水脉会重新连通,原本困在这仰天山群山之中的水会流出去,水位降低,这山中由水铺成的水路就会断开,这样的异常,我们瞒不了多久。”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山体之中,很多地方都被挖空了,原本有水支撑没有坍塌,一旦水全部放出去,挖空的山体承受不住山顶的重量,这山中会塌方。”
闻雨声点到为止,没有继续往下说,但贺境心知道她的意思。
他们这些人在山上拖住那位明先生,但他们也拖不了太久。
他们面前的两条路,一条是被明先生发现,两伙势力直接打起来。另一条是他们瞒住了明先生,但同样的,若他们不能及时离开这里,也有很大的可能会因为山体塌方而丢了性命。
“我知道了。”贺境心点了下头,她朝着闻雨声挥了挥手,踏着台阶一步一步往下走。
走到一半的时候,她看到了王大郎,和王大郎站在一起的是几个斗篷人,他们都静静地看着她,在贺境心路过他们的时候,他们忽的朝她弯下了腰。
王大郎看着贺境心,他眼圈有些泛红,他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后他也只是朝着贺境心弯下了腰,他眼中是恳求。
他们在恳求贺境心可以救他们。
贺境心没有说话,也没有停下脚步,她走完了最后的台阶,张满就站在台阶的尽头,看到贺境心下来,冲贺境心露出一个笑容,“说完了吗?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嗯,我们回去。”贺境心点了点头。
*
日头升到当空,地里乌泱泱的人,每个人都满头大汗,但每个人都没有停下来。
今早天刚刚亮起来,难民们就醒了,然后自动自发的拿起锤头铲子这些,继续去挖那些让他们十分痛恨的石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