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嘈嘈切切错杂弹(2 / 2)

“就是这儿了。”店小二道。

宋钺:“多谢了你了。”

宋钺走进去,包房里面有个窗户,他走到窗户边上,打开窗户探出头去往下看,就见贺境心正仰着头看着他。

“你待在那儿别动,我马上就来。”贺境心确认了位置,从墙角走出来。

店小二:……

他们客栈的围墙是不是太容易被翻了啊!

贺境心上了二楼,包房里已经被收拾了一番,根据店小二的说法,昨夜谢家主和杜家主,在这里待了挺久,从三更天,一直到接近五更天,因为他们走后没有多久,小二才把里面砸碎的杯盘收拾好,外面就响起更夫的敲更声。

“走吧,我们回杜家。”贺境心将包房里每一处都看了一遍,确保没有一丝一毫的遗漏之后,回头对宋钺说。

宋钺还在打量包房,努力地想要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但这就是一间很简单的茶室,一张矮桌,桌子上的香炉已经被当做凶器证物取走了,此时桌子上空空的,杯盘都没有放置。

宋钺也很担心杜引章,若是谢家主见的人是杜家主,那杜家主会不会被怀疑是嫌疑人?毕竟那是目前所能查到的,谢家主死前见得最后一个人。

贺境心和宋钺,雇了一辆车,直接赶回了杜家。

杜家门房上却没有人,大门虚掩着,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平常在院子里扫洒的人也都不知去向。

贺境心和宋钺对视一眼,两人的表情都有几分凝重。

杜家肯定出事了。

“莫非张大人已经来过了?”宋钺担心的问。

贺境心道:“这位张大人还算敏锐,他发现了茶室香炉有问题,肯定也会怀疑到杜家主身上。”

宋钺脸上担心更深,“哎……”

两人一直往里走,走到内院时,才看到了人。

和谢家花厅外的情形有点相似,杜家的那人们也都排着队,等着捕快问话。

宋钺在人群里找了一圈,却没有看到杜引章的身影。

贺境心低声道:“去看看,这情形,只怕是杜家主也死了。”

宋钺闻言,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但很快,他就变了脸色。

之前,他还担心杜家主会不会被怀疑是凶手。

结果,杜家主不是凶手,他是另一个受害人。

宋钺和贺境心走进去,找到了红着眼睛,看起来就在强撑着问话的杜引章。

杜引章见他们回来,脸上下意识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们回来了啊,随锦,我爹没了,他被人害死了!”

杜引章说着,忽然看向贺境心,“嫂夫人,你是那么厉害的相面大师,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爹是怎么死的,到底是什么人杀了他?”

贺境心看着杜引章,轻轻摇了摇头,“我现在真的不知道。”

杜引章却像是弦绷到了极致,“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还帮着随锦找到了杀死傅棠的凶手啊!我爹真的是天下最好的爹,他也是个好人,他从不和人结仇,一直都一人为善,他不该这样被人杀死,嫂夫人,你帮帮我。”

贺境心道:“你们的张大人其实挺厉害的,相信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肯定能查出凶手的。”

“我不信他。”杜引章却红着眼道,“嫂夫人,我现在,不敢相信他。”

贺境心愣了一下,“为何?”

杜引章道:“你看到就知道了。”

杜引章在前面领路,把两人带去了杜仲的房间。

等他们看到凶案现场时,都愣住了。

牡丹花,血字,和谢家主的死法,有异曲同工之处。

“谢家参与夺嫡,谢家主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知道呢,但我爹绝对是牵连的!”杜引章脸色十分难看,带着恨意。

宋钺和贺境心对视一眼,问道:“含之,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之前在谢家,杜引章听说谢家主曾约见过杜家主时,杜引章的反应有一点太激动了。

杜引章如今已经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了,他那么好的爹都被人害死了!

杜引章:“你知道,自从左相之女一案告破之后,秦王被贬为庶人,流放三千里,这京城之中的势力又开始乱起来,秦王一党的势力,有些被清算,但还有一大部分沉到了水面底下。”

杜引章:“如今皇帝剩下的儿子里,最有可能被立为太子的,便是四皇子。四皇子的母家就是谢家,谢家虽然财大气粗,但是要支撑一个皇子夺嫡还是太勉强了,尤其是这些年,谢家女成为贵妃后,谢家不敢乱来,害怕被皇帝抓住把柄,借机生事,所以如今,仅凭谢家一家的支持,扛不住夺嫡所需要的人力物力。”

宋钺了然地点了点头,“所以,谢家举办赏花宴,是为了人,也是为了财。你们杜家,在洛阳城太打眼了,如此豪富,又没有强大的靠山,自然是谢家嘴边的一块肉。”

杜引章惨然一笑,“是,所以我一直很努力的读书,想要考出功名,出人头地,成为杜家的靠山,可是我失败了。”

杜引章说到这里,仓促地抬起手,挡住了自己的眉眼,但他哽咽的声音,仍是泄露了他此时的情绪,“我太没用了,我若是考取功名了,旁人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觊觎我杜家。”

贺境心却道:“就算你考取了功名,一个进士,面对皇子夺嫡,你除非站队,并且还要站成功,才有可能保住杜家。”

所以,你不需要自责。

宋钺扯了贺境心一下,瞪了贺境心一眼,他用眼神暗示贺境心别说这些了。

但贺境心却仍然继续说了下去,“更何况,你爹这个死法,未必是因为谢家被牵连,这更像是寻仇。”

杜引章:“不可能的,我们杜家,一直与人为善……”

贺境心:“那只是你看到的,一切皆有因果,而往往因早就种下,今日种种皆是他日之果。”

她的确是个假相师,不会算命看相,她算命的那些,全是根据已经有的线索,进行的合理推断,因为一个人的性格,决定了那个人会在关键时刻做出什么选择,而当选择被做下的一瞬间,又会成为另一个果的开始。

“凶手在宣泄愤怒,在诉说过去的委屈和仇恨,所以明目张胆的制造出这种命案现场。”贺境心道,“这是寻仇,你不如仔细查一查,或者是想一想,你父亲可曾遇到过什么人,和牡丹有关系。”

杜引章被贺境心的话激怒了,他红着眼睛死死盯着贺境心,他想反驳,想说他爹绝不可能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引来仇家这样的报复。

可是话到了嗓子口,却始终无法说出来,他几次张嘴,都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感性无法相信,可是理智告诉他,贺境心说的或许才是对的。

若只是夺嫡引发的命案,凶手没有必要弄得这样花里胡哨,谢家主尸体边上的“一”,还有杜仲尸体边上的“二”,都表明了凶手在发泄仇恨,在一个一个的清算。

杜引章脊梁骨慢慢的弯了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我会去查,但我还是想拜托你,嫂夫人,随锦,无论如何,帮我找出真正的凶手。”

和权贵的命案牵扯在一起,很多时候都会不了了之。

“你放心。”宋钺看着杜引章弯下的腰,心里很不是滋味,“你先去查一查,你父亲曾经有没有与人结仇,这个案子不破,我不走。”

杜引章抬起头,眼神里全是感动,“谢谢,随锦,谢谢你……嫂夫人,拜托你了。”

贺境心没有说话,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她走到床边上,和谢家主的尸体一样,杜家主的尸体,也被抬去了县衙,等待仵作进一步的验尸。

贺境心从床上,捡起一支牡丹花,那牡丹花的茎叶十分新鲜,仿佛是才剪下来一般。这牡丹花的叶子翠绿,花的花瓣十分饱满,颜色也很鲜艳。

之前谢家得了一盆牡丹花,就已经兴师动众举办赏花宴,九月开的异色牡丹很是稀奇,但谁能想到,异时开的牡丹,竟有这么多。

贺境心看着床上的牡丹,却发现,床里面阴影处的一个地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散发着荧光。

贺境心盯着那个地方,伸手试着去够了够,却发现自己的手有点短。

贺境心:……

贺境心回头看向宋钺。

宋钺对上贺境心的视线,这一次,没要贺境心开口,宋钺已经十分配合地住到贺境心身边,“要我帮你做什么?”

贺境心:“啧。”

不愧是好兄弟的委托,和之前在谢家,让他爬梯子时的不情不愿,态度截然不同。

“里面,看到了吗?”贺境心伸手,指着床里面的位置。

这床是做工非常考究的雕花拔步床,这种床非常大,但因为做工十分繁复考究,床上的光线受损,被遮挡的地方就会显得很暗。

宋钺顺着贺境心手指的方向,很快也注意到了那处异常。

“别压到这些花,把发光的那个拿出来。”贺境心道。

宋钺比贺境心要高了不少,他弯腰伸手去够,虽然很勉强,但到底还是把那个散发着荧光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自然还是一支牡丹花。

只是那牡丹被拿出来之后,上面的荧光就消失了。

两人都愣了一下。

贺境心转身,抓住拔步床的床帘,密不透风的窗帘,瞬间遮住了外面的亮光。

然后,令人觉得惊艳,但又鬼气森森的一幕出现了。

就见床上铺着的那层牡丹花,好多都散发着莹莹绿光,宋钺手里握着的那支牡丹花最亮,此时被宋钺握在手里,递向贺境心。

荧光之中,宋钺和贺境心仿佛都能看见彼此的脸。

犹如夏夜,萤火虫飞舞的无星无月的夜晚,此情此景,有一种诡异的旖旎烂漫。

但不久之前,杜家主的尸体,就在这些牡丹花上面躺着。

“含之。”宋钺忽然开口喊了一声。

杜引章没有离开,还在外面站着,他听到宋钺喊他,急忙掀开床帘走了进去,床帘放下,他震惊地看着这一片会发光的牡丹。

“这是……什么啊?”杜引章呢喃了一声,“为什么牡丹会发光?莫不是,真的是花神所赐?”

贺境心:“你看到你父亲的时候,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杜引章收回因为震惊而游走的思绪,“我爹当时的表情,很安详,甚至还带着笑意。就像是……就像是,他不是去死的,而是去赴一场不需要醒来的美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