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嘈嘈切切错杂弹(1 / 2)

张书鹤在关键时刻,拉住了杜引章,没让他冲上去,破坏了杜仲的死亡现场。

杜引章此时脸上充满了悲怆之色,他眼圈都红了。

和在谢家,旁观了谢家主的死亡不同,这是他亲爹啊!

杜引章有个很爱他的爹,他爹虽然是商人,但一直仗义疏财,每年送到善堂和养育院的银钱都不少,在这洛阳城里,他爹是出了名的老好人。

他从未想过,这种横死命案会和他爹扯上关系。

张书鹤拍了拍他的肩膀,暗叹了一口气后,走到床边。

杜引章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悲伤和愤怒,他浑身都因为情绪太过紧绷而发抖,他艰难地往前挪了两步,站到了张书鹤身边。

“你……要不要先出去?”张书鹤看着青年这样,倒是起了几分恻隐之心。

杜引章却摇了摇头,“大人,就让我在这里吧,我想知道,到底是谁害死我父亲的!”

说到最后几个字,他声音已经沙哑的不成样子。

张书鹤见他执意如此,便不再劝,他收回目光,看向了躺在床上的杜仲。

牡丹花,每一朵都艳丽无双,红的紫的粉色白得,重瓣的单瓣的,姚黄魏紫赵粉欧碧,普通的名贵的,此时全部被剪下来,连着枝叶一起,铺满了床榻。

九月份,莫名其妙出现一盆异色牡丹已经很难得,却没想到,在这里会有这么多。

明明此时已经是秋天,但这些牡丹花,却硬生生让人有一种,此时是春光烂漫的错觉。

杜仲是个圆润的胖子,天生一张和气生财的脸,此时面无人色地仰躺在床上,他的双手放在身侧,心口扎着一把匕首。

仵作大叔满头大汗的,终于赶到了,他上前去替杜仲验尸。

杜引章全程都僵硬地站在原地,他没有离开。

而就在这时,院子里忽然传来了一声凄惨的嚎哭声,嘈杂的脚步声往这边来了。

“你还是出去,安抚一下家人吧。”张书鹤出声提醒道。

“仲儿!仲儿啊!”一个年迈的老夫人已经拄着拐杖,在丫鬟的搀扶之下,踉跄地走了进来,她几乎是第一眼就看到了踏板上,血淋淋的“二”字,眼睛一翻,差点就要晕过去。

“奶奶!”杜引章急忙冲过去,扶住老夫人。

老夫人强迫自己镇定,她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疼痛的刺激下,她混沌的大脑终于慢慢恢复清明,“我没事……奶奶没事。”

“奶奶,我扶您出去吧。”杜引章问道。

老夫人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她在凳子上坐下,后背靠着桌子,没有让自己倒下,“我无事。张大人,敢问我儿,是谁杀的?”

张书鹤上前两步,“老夫人,本官也才到没多久,仵作正在验尸,您稍安勿躁,等仵作验尸结束……”

老夫人眼神很痛苦,她一头花白的头发,却没想到,竟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杜家老太爷去世的早,在杜仲顶立门户之前,全靠老夫人一身硬骨的支撑起了杜家,大概也正因如此,她此时还能保持镇定地坐在这里。

那边,仵作已经取下了杜仲胸口上扎着的匕首,伤口还有血流出来,检查了尸体的僵硬程度,又验了血中是否有毒,喉咙里是否有毒,身上是否还有其余伤口。

仵作退后几步,在几人直勾勾的注视下,缓缓道:“大人,现在是申时,杜家主大概死于巳时末。杜家主血中无毒,但喉中却有剧毒,他死于失血过多,致命伤是在心口位置。”

张书鹤眉心皱了一下,“为何不是死于毒杀?”

仵作道:“因为死者喉中的毒药并没有扩散的趋势,因为他是躺着的缘故,毒甚至都没有往下蔓延,全部聚集在喉咙口,他应是被人杀死之后,再在喉咙里填入毒药的。”

杜引章:“为何如此,既然已经杀了人,为何还要再多此一举的放进去毒药?”

张书鹤也有相同的疑问,并且——

“谢家主是被毒死之后,肚子上扎进去一刀的。如今杜家主和谢家主正好相反。”

老夫人颤巍巍地站起来,她慢慢走到床边去,在床沿坐下,目光满是泪花地看着已经死去的儿子。

“奶奶。”杜引章很担心老夫人,毕竟他奶奶年纪已经大了,他担心奶奶承受不住这样的丧子之痛。

“奶奶没事,奶奶只是想再看看你爹。”老夫人伸手,轻轻碰了碰杜仲的脸,然后她终于支撑不住,整个人朝前栽倒,杜引章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老夫人的肩膀,他将老夫人抱起,往外走去,将她安置在了侧卧之中。

“你们照顾好老夫人。”杜引章吩咐底下的人,“去请大夫来看看。”

“好的少爷!”小厮说着,人已经跑出去了。

杜引章又道:“去请二少爷和三少爷回来。”

爹出事了,在外的人总归要归家的。

杜引章:“我娘那边,如何了?”

丫鬟回道:“夫人还在小佛堂……想来还不知道老爷已经……要去告诉一声吗?”

杜引章闭了闭眼,“说一声吧。”

无论爹娘之间有什么矛盾龃龉,如今人都没了,无论如何,总该告诉一声的。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此时的谢府之中。

贺境心正带着宋钺,在谢府之中,寻找脚印。

那脚印上沾着黏腻的黄泥,这府中扫洒的很干净,那泥印子都还能残留在屋顶的瓦片上,那在抵达这里之前,鞋底一定沾了更多的黄泥。

崔婉琼喊来心腹,帮忙一起找,如今她不知道这谢府之中,到底藏了什么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只能用自己绝对信得过之人。

不然,万一找个不知底细的帮凶,非但不帮忙找出脚印,反而帮忙抹掉痕迹就糟糕了。

也不知道留下脚印之人是不是太过自信,那脚印每隔一段,都能找到一个,只是脚印和脚印之间隔得比较远。

宋钺眉心紧皱,“这种脚印……真的是普通人能留下的吗?这得是那种身手了得的江湖人士才能做到吧?”

贺境心惊讶地看了宋钺一眼。

宋钺被她看的有点不自在,“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知道这多少有点不靠谱,毕竟飞檐走壁什么的,也就是话本子里才有……”

贺境心忽然笑了一下,“你紧张什么,我也没说你猜的不对啊。”

贺境心发现,宋钺这个人,他虽然推理能力很糟心,但他似乎在某些时候,有一种可怕的直觉。

傅棠的案子,宋钺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左相,后来又怀疑皇帝,虽然稍微走偏了一点,但结果却诡异的对上了。

左相卖女求饶,一手推傅棠去死,贵妃要谋害他的女儿,他默认,甚至还推波助澜。

皇帝知道一切,顺水推舟,演了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会儿,他这个推测,也并非没有可能。

宋钺听到贺境心这么说,眼睛都亮了,“对吧!你也怀疑是江湖中人干的吧,莫不是什么高人上门寻仇来了?这得是什么深仇大恨啊。”

最后一处脚印痕迹,在那个废弃的院子的院墙上。

贺境心脑海中,每一处脚印的位置都标记了出来,最后在脑子里 连成了一条完整的线。

“此人是从西边的院墙处翻墙进来的。”贺境心说着,直接往上一蹦跶,双手扒住围墙的顶端,然后嗖嗖几下就翻了出去。

崔婉琼都震惊了,作为世家贵女,一举一动都要规矩,这种疾走,翻墙,大声说话,表情不能夸张,所以她根本没有见过哪个女子直接翻墙的!

还不等她回神,宋钺跟着翻了墙,那动作,简直和贺境心一模一样。

崔婉琼:……

崔婉琼眼中不由得浮上一抹羡慕之色。

“崔婉琼,我们继续去查脚印,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个脚印的落点在哪里。”墙外传来贺境心的声音。

“可要我帮忙?”崔婉琼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问道。

贺境心隔着墙道:“不必,谢家接下来,事情必定不少,你……多多保重。”

崔婉琼眼神泛起一抹暖意,“多谢。”

外面不再有声音传来,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仰起头来,风里传来若有似无的桂花香气。

是啊,秋天,本该是秋菊和金桂盛开的季节,却偏偏出现了扰乱时节的牡丹花。

“来人,去书院,把大少爷和二少爷都叫回来。”崔婉琼很快收拾好了情绪,她又成了那个时时刻刻紧绷着情绪,在人前不能出错的谢夫人。

贺境心说的没有错,接下来,她作为失去丈夫的家主夫人,没了最大的靠山,她要强硬起来,保护好她的一切。

洛阳城的大街上,贺境心和宋钺,一路跟着脚印的痕迹往前走。

知道脚印的落点,方向,再反推出这个脚印落下来之前,脚印的主人是从什么方向来的,这一切在贺境心的脑海中,仿佛是有一个没有脸的小人,在起起伏伏蹦跶。

宋钺跟着贺境心走到了知行客栈外,那脚印的尽头,竟然在知行客栈后面的一块经常倒水而形成的泥泞黄泥地。

宋钺和贺境心对视一眼,“也就是说,昨天谢家主三更半夜到客栈的时候,凶手也在这里。谢家主被毒死之后,凶手直接扛着谢家主一路回到谢家,再从屋顶跳进花厅,把谢家主种在了桌子上,还摆成了那个造型。”

毕竟那个随从的供词中可是说了,他送了谢家主到客栈后,谢家主就让他走了。

之后谢家主就从所有人的视线中消失了,再出现,就是变成尸体,“站”在花厅里。

贺境心走到黄泥边上,这是靠墙角的位置,她抬起头往上看去,上面那个位置是一扇窗户,“你上去,带上店小二,问问上面那个房间,是否就是昨天谢家主在的那一间。”

宋钺应了一声好,直接从客栈的后门进去了。

贺境心站在墙角边,很快听到了里面传出来一阵惊叫声,“你是什么人,你怎么从这里进来的?”

贺境心唇边有一抹笑意飞快地掠过。

宋钺盯着店小二怀疑的眼神,努力保持镇定,他刚刚也是昏了头了,忘记他是和贺境心一起翻墙进的客栈,这冷不丁从后面进个人,人家店家会怀疑也是正常的,被厨娘差点用烧火棍糊一脸,也是正常……的吧?

“我真的不是坏人,我是协助张大人破案的。”宋钺解释。

店小二勉强露出个笑,心里却在嘀咕,哪家正经人会爬墙破案的。

不过,宋钺掏出他的官印,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店小二也就将信将疑的信了。

店小二领着宋钺上了二楼,昨夜谢家主定下的那个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