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雪很大,四处都是哭喊声,为了一条薄被子,人命低贱的不值一提。”
朝瑾讶异的看了长鱼姣一眼。
因濮阳靠海,那时濮阳并未受雪灾影响才对。
可长鱼姣的语气,显然她见过,甚至......经历了那样可怖的一段时日。
长鱼姣看见了朝瑾眼底的探究,并未多做遮掩,只是示意朝瑾继续说。
想到已经前往濮阳的郁明安,朝瑾将这份探究暂且压下。
总归要不了多久,这些缠绕在他和姣姣之间的谜团,便会散开。
“那时先皇刚去,草原蠢蠢欲动,朝中亦是流言四起,道朕惹了天怒,才降下如此大祸。”
朝瑾意气风发的人生从未有过那般无望的时刻。
看着全国各地纷至沓来的求救折子,又有草原屡屡犯境的战事传来。
外忧内患不断,流言四起,他这个新帝一上位就面临了极大的困境。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在当时他别无选择,更多的银子只能送去前线,拨款赈灾的银两少之又少。
当他决心强压商富筹措银钱时,是郁怀当先站了出来。
说服了郁家本家先送了三十万两白银去向受灾最严重的城市,后又牵头朝中商户之子,劝服各家,又献给朝廷六十万两白银。
“姣姣,郁怀前前后后为朕,不,是为大雍送上了近百万两银子。”
长鱼姣知道郁家有钱,也知道郁怀不吝啬银钱打点。
可筹措百万两予朝廷赈灾,这样的手笔,不说朝瑾,即便是她这个恨他入骨之人,也不由心中震动。
“原来,他竟是这样高风亮节之人?”
民间的传闻只道朝中郁相大义,捐献白银以供救灾。
却从没有披露过银钱数目。
让长鱼姣最觉讽刺的却是,这个有能耐到牵头各家筹措百万的男人,在救灾各地时,她却是藏在那一具具冰冷的尸体下方。
靠着那些腥臭僵硬的尸体,遮挡住四面八方而来的冰雪。
才终于,终于活到了春天。
朝瑾却在长鱼姣的声音中摇了头,
“为了郁怀,太后第一次打了朕一巴掌,姣姣知道为何吗?”
长鱼姣有些惊讶,实在想不出太后会因为旁人打朝瑾?
直觉告诉长鱼姣,这或许就是朝瑾始终信任并重用郁怀的原因。
罕见朝瑾平淡着面色,浅灰色琉璃瞳透着渺远的淡漠,
“那笔赈灾款,郁怀一人贪了足足二十万两,也就是他从郁家奉了三十万两给朕,但转头吞了二十万进自己的口袋。”
长鱼姣的心彻底被震动,也是这一刻她才终于明白,在她的恨意之外,郁怀究竟是多么大胆又多么聪明的人。
“虽贪二十万两银,可他终究是为朝廷,为大雍筹措了八十万两。”
长鱼姣的声音很低,却让朝瑾心中涌出一片温柔。
抬手揉了揉这个再通透不过的小姑娘,
“朕的姣姣,很聪明。”
太后见不得尸横遍野的灾城,更无法接受她的儿子默认了郁怀贪下那二十万两救灾银钱。
这似乎与先皇一直教导的明君风范相悖。
可事实是,朝廷得到了八十万两,四处因雪遭灾的城市,得到了救助。
是对是错,朝瑾并不想争辩。
他只知道因为那八十万两白银,免他无数子民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