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愤而生恨的情绪,却在又一行字中陡然被浇灭半簇火焰,
“暂且,信你。
不要欺我,我最厌恶欺瞒。”
朝瑾眼中浮出几分茫然。
此言他记忆犹新。
那是长鱼姣终于对他展露柔软的时刻,万分认真的看着他,告诉他,不要欺瞒。
朝瑾口舌渗出些许苦涩意味。
他耿耿于怀长鱼姣的不真心。
可从头来看,好似是他一直在欺瞒于她。
多情的桃花眼再蓄不出理直气壮的怒火,朝瑾忽然觉得有些茫然。
茫然到他一时不知,他口口声声的真心,便是真的吗?
带着如此茫然的情绪,往前一页页翻看少女的心事。
细细碎碎的小事连接成一点一滴,属于长鱼姣的柔软。
盛怒之下被刻意忽略的那些过往层层浮现。
他认定的假,当真不存半分真吗?
直到书页尽头,长鱼姣落笔的第一页。
娟秀的簪花小楷被划去一道。其后落下的才是他熟悉的飘逸俊秀的魏夫人字。
“我在红枫中见到了他,他的眼睛生的极为好看,看向我时,好似我是全部。”
“我看他时,应当也是如此。”
朝瑾的瞳孔猛的收缩一瞬。
看向我时,好似我是全部。
我看他时,应当也是如此。
应当也是如此!
长鱼姣说,她也是如此!
忽然想到什么,朝瑾猛的起身,走到一旁架子上翻找着属于长鱼姣的过往。
终于寻得,将其匆匆翻开。
第一页,清清楚楚的写明。
“长鱼姣,好簪花小楷。”
可从始至终,出现在他眼前的,都是魏夫人字。
是他荒唐一时,为了温宁晚寻找的魏夫人字帖,让她误会。
她对他的喜欢,分明藏在所有目光可及之处。
只要他,认真一点。
再认真一点!
“皇上,皇上不好了,珍姬以自戕为挟,闯,闯出了携芳阁!”
朝瑾闻言竟是眼前一黑,高大的身躯猛的颤抖一瞬,
“备驾,快去,快去!”
此刻由小凡子跪行出的血迹,属于小满奋不顾身的求救,让朝瑾浑身发冷。
发生了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他的姣姣会以自戕为挟!
等不到圣驾,朝瑾头一回失了帝王仪态的疾行,直到听得不远处讥讽的,嘲笑的奚落,才浑身震颤的看着不远处,退在太清池畔,满目凄惶的长鱼姣。
月白宽衫随风纷飞,纤细的腕间抵着一支发黑的尖利树枝。
修长白皙的脖颈上被抵出血迹,蜿蜒低落在前襟。
身后是退无可退的寒冰池畔,身前是张牙舞爪形容可怖的一众宫妃。
朝瑾的心猛的漏跳一拍,艰涩的滚动喉结,推开人群缓缓靠近伤痕累累的长鱼姣,
“姣姣,别怕,朕......”
“姣姣!不要!”
朝瑾想说,别怕,朕来了。
没有人再能伤害你。
可仓惶的,无措的,走投无路被包围的长鱼姣,在看见朝瑾伸出手的一瞬,没有半分迟疑,义无反顾的转身纵下太清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