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门之隔,朝瑾将房中轻声温柔的歌谣听入耳,微微失神一瞬。
似在许久前,仍在东宫时。
那簇鸢尾别过耳后的秀美女子,亦曾这样温柔的,在夏日哄慰燥郁不耐的他。
只后来,她决绝的摔碎大婚当日的凤头钗,要与他做君臣。
而今,与他做君臣的皇后,却又用这样温柔的歌谣哄慰着另一个,对他失去信任的女子。
朝瑾在这悠扬的小调中,渐渐生出几分颓唐。
即便是和皇后,和太后争执最凶时,朝瑾也不曾后悔。
肆意妄为的宠爱他所认为有趣的女子,又在温宁昭崭露头角后,予以明贵妃前所未有的风光。
可如今,立在檐下风雪中,听着皇后唱起歌谣,听着长鱼姣渐渐熄弱的哭声,朝瑾忽然想。
或许,他确有错。
待皇后走出,便见被风雪侵身的皇上面色沉沉,望着携芳阁庭院中那棵一秋过,却始终没生红果的柿子树。
沉吟片刻,皇后缓缓走到皇上身侧,
“永宁宫侧的莲花楼,还布置吗?”
朝瑾微一偏头,看向身侧沉稳端庄的皇后,轻哂开口,
“阿南从来大度,大婚一月便能心无芥蒂的将朕推至谨言房中,又能眼看她诞下朕之长子,偏就容不得贵妃?”
提及已故的荣妃,皇后脸色微沉,旋即勾起无可指摘的端庄笑意,
“皇上既知臣妾大度,却始终不愿问,贵妃为何让臣妾容不下。”
她自认没有哪个皇后,能比她大度。
新婚一月就为太子纳侧妃,更是让侧妃先一步诞下太子长子。
她从不善妒,自认做足了为妻为后能做的所有。
“皇上,您何时才能承认,是您错了,是您不该将贵妃纳入宫中。”
“放肆!”
朝瑾脸色骤然一沉,眸色寡淡的看向皇后。
在贵妃一事上,皇后总有他想不到的执拗恨意。
可即便他心有悔意,也容不得他人指责。
“吩咐内务府,明日小楼宴席如常。”
冷然的声音让皇后心中一惊,古井不波的眼中霎时泛起不可置信的惊诧。
这般境地,房中的珍嫔刚刚哭睡过去,他还是执意为贵妃庆生?
不说皇后,就连白榆也是吃惊的半抬头,在心里不住的犯嘀咕。
究竟是贵妃太得皇上喜爱了吗?
将皇后眼中的惊诧纳入眼底,朝瑾方才挥袖转身,只擦肩而过时,淡淡落下一句,
“皇后可别忘了到场。”
将众人的诧异茫然抛在身后,朝瑾缓步离开了携芳阁。
只在离开前,将绛河留下,命她好生照看珍嫔。
圣驾远离后,皇后怔怔立在庭院许久,才沉默着离开。
如果明日生辰宴照旧,珍嫔所受又有何意义,她不惜狠心任她被贵妃折磨,又有何意义……
这番话很快在后宫传扬开,听得贵妃被废封号,去协理六宫之权的后妃尚来不及高兴,就被兜头一盆冷水浇灭了火焰。
一个个沉着脸,怨气森森却又无可奈何的备礼。
圣驾离开携芳阁时,殿中沉沉睡去的长鱼姣忽然睁眼。
她总是睡意浅淡,皇后起身时她便醒了。
指尖戳了戳被包扎的严严实实的掌心,待得感受到掌中传出的刺痛,才呼了口气松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