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良人相配,此情当才有,好月撒人间,抬步拾阶,步步踏雪。
眼下的盘龙会,绿去披红装,千里长廊,张灯结彩,对贴门画,喜上眉梢,金彩熠熠生辉,喜气洋洋。
来往皆身穿红衣,一眼望去,春风十里,红妆盛世,这颜色竟却莫名让人喜庆,以至于令人忘却红尘,自登上琼楼,一览这盛世无疆。
才堪堪在地煞四人的你说我笑中开脱的神白须,在经过金银簪的料理下,新郎官真正穿上了一身的金红金雀的桃花妆。
身着婚装,普天同庆,这梅上金雀,喙红而白亮,一身蓬松好似松球似的羽衣,小巧玲珑。
神白须这一身打扮,真真正正的算是入乡随俗,成了铺上红装的嫁妆毯,眼下只待伊人,只盼相拜。
听着堂外秋风缕缕,这个时节已是一叶知秋,而今年的秋天来的又特别快,并非仅在神骁有感而发,而是往事也如这泛黄的秋叶。
透过雪白月光,一身红装的神白须如白雪盖梅枝,正所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眼下,恐也不过如此了吧。
对月梳妆,一身苍茫,探袖来风,拂去彷徨,于此刻或许神白须也可以将所谓的仇恨与大义一并放下,仅仅只是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一个注定要经历生老病死,生离死别,不会在颠簸人生中蛰伏,不会在跌宕旅途中沉浮的普通人。
他也想不到,自己土生土长的一个西方人,最后谈婚论嫁却在他乡异地,也可笑,这一场阴谋诡谲掀起的政治能许他之梦,甚至心安。
不再是一个人坐卧在篝火旁,而是走近众人围团的那片阳光下。
直至回过神来后,神白须才发现堂外的青衣,她似乎已经站了很久,一直在盯着他,以至于怔怔出神。
他先是挑眉晃了晃,青衣毫无动静,也是在他走近在她面前挥了挥手后,她才回过神来,转而面色肉眼可见的泛红。
她再抬眼,一眼望去,再而深,一入情,难自定。
要不说情人眼里出西施,神白须直接伸手捏了捏青衣脸颊,才让她真正醒过神来,而当他再看。
那同样与他登对的一身红装,梅枝落款,根生连理,华服似辉,如诗如画。
以至于神白须忍不住上手掀起裙角一边揉了揉,仅仅只凭微薄的手感就能感受这段丝绸如何的臻品。
青衣终究还是忍不住两人共出大堂的那一刻,心想着哪怕只是见上一面,就看一眼那红装加身的神白须,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哪知道就是这一眼,自此就忘了红尘,等到他回过神来,她还醉着。
“这眼下距离婚庆开始还剩半个小时都不到,突然新娘子不见了,那群负责婚宴的盘龙执众怕不是已经忙的焦头烂额了。”
“新娘子不见了,最着急的不应该是新郎官?你就真觉得我就那么对你死心塌地吗?”
说到这里,神白须莫名苦笑了一下,谁知就是这么一下,青衣顷刻间就慌了神,下意识的直接抱住神白须,就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搂紧。
“你要是觉得有什么妨碍你的地方…你可以说出来。”
她的声音很小,甚至可以说是小心翼翼,好似这一场婚礼,她等了很久又盼了很久。
神白须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再清楚不过,他没有说话,只是伸手轻抚青衣的后背,望着屋檐。
“都说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可我有时候却觉得,这么高的屋檐,人低头做什么?”
“也是后来才知道,屋檐底下这片地,是人家的。”
“我或许应该庆幸自己擅长争凶斗狠,虽然在这个世界自由的活着并不是什么非常困难的事,可对于做我这种事的人来说,是。”
“也是在懂得失去之后,我才渐渐开始明白在命运中有过的那些相遇是多么美好。”
“我只是习惯了一个人,就像你一样,对于那些第一个能闯入你生命中的人,你总会用尽全力的去珍惜。”
就像那个已经离开他的女孩一样。
“说什么妨碍,那是别人的事,不是你和我的。”
神白须轻抚青衣后辈的手渐渐向下,直至触碰那柔软,青衣搂住神白须的手在他背后用力一抓,却也没有抗拒。
“况且,有此娇妻,夫复何求?”
神白须笑着拍了拍青衣大腿,后者这才面色潮红的放开迟迟不肯放的手。
她没他那么能说会道,有很多话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但她知道,他欣赏用行动证明意志与内心的人。
她的决心就是触动的第一把钥匙,而解开的,却也是她自己的锁,一个爱上别人的机会。
“好了,大喜的日子还哭上了,这洞房都还没入就红了眼,到时候帘子拉下,春色也憔悴了。”
神白须双手擦去青衣脸上的泪珠,这一抹,可谓是桃花芙蓉,冬梅落雪。
“青先生,这可是您第二次“逃婚”了。”
远处金簪莞尔一笑,喜逢佳节,她脸上花一样的笑容根本受不住,眼前才子佳人,天造地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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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白须笑了,伸手刮了下青衣的鼻尖,后者同样一笑,再一次紧紧抱住神白须,恋恋不舍后,不得不面对这短暂的离别。
银簪躬身万福,走到神白须身侧,整理他的衣带,她同样眉眼含笑,只是并不明显。
青衣再回头看了一眼神白须,抿嘴,点点头,一笑后,跟着金簪走了。
转身前的金簪同样抿嘴,眨眨眼看了看神白须,后者气笑,拱手抱拳,金簪这才心满意足,微微躬身后走了。
“新娘子,留步。”
过了一段时间,青衣同金簪已经走过廊庭,在过庭阁时被两位男子叫住。
其中一位,朴素黑衣,身材挺拔而健硕,面容俊朗,在这大喜的日子,历来以稳重着称的老大哥如今却也悠然。
另一位,白袍武衣,浑身上下罡劲穷穷,整个人的身姿大气沉着,如钢枪一般,同前黑衣男子眉宇之间有些许相似。
两人似乎早就在这庭阁之处等候多时,正是双李兄弟,其中李镇岳出口拦下两人。
“小子李镇岳,这位是小子兄长,李太行,青先生,久仰大名。”
李镇岳咧嘴一笑,拱手抱拳,青衣眉头微挑,做礼以还。
她知道这两位和神白须的关系,自然也知道雨谷一役之后发生的事,而眼下来此,要么是请一场切磋,要么是问道一场。
虽然在邂逅神白须之后,青衣对于这些打打杀杀多少也有了些厌倦,可若要说她真的能脱离这种高度所在带来的影响,恐怕不可能。
毕竟无敌四甲子的光阴与排面,九千年来哪怕三圣也都败过,谁都没有这个战绩。
只是,下一刻李镇岳的反应就让她有些摸不准了。
“这位发别金簪好看的姑娘,不知道能否给些私人空间?不会很久,两句话的事。”
金簪看了一眼一旁的青衣,后者微微点头后,金簪施身万福先行一步了。
李太行瞥了李镇岳一眼,似乎另有它意,而李镇岳却是拍了拍胸脯,意思是绝对没问题。
李镇岳左右看了看,又走到一旁凭栏,他朝青衣招招手,青衣眉头一皱,看了一眼一旁的李太行,后者只是长长吐出一口气,伸手作请。
“可…可以这样做吗?他会生气的吧?”
不一会,李镇岳小声的和青衣说了些什么,她皱眉的问道。
“嗐,老白一介外人,不知道什么老祖宗的道理,即便青先生知道,可这辈子哪怕四甲子,到现在,也只是初入红尘。”
“再说了,哪有外地人娶本地姑娘不走流程的?别说咱们神骁人排外啊,老白他自己在西方什么名声他可知根知底。”
“就算到了咱这地界,也一样是臭名昭着,青先生一世英名,嫁给他岂不毁于一旦?应该是他神白须请而来还才对吧?”
“即便小子说的不在理,那难道青先生真不想?”
青衣罕见的纠结,她当然想,甚至太想了,只是又担心,这样戏弄他,他会不会生气。
她还…不是很了解神白须,关于他的执着,他的坚持,他的所作所为一概不知,而且,她现在莫名有些过度的在意神白须的心情与情绪转变。
要不说是一物降一物,这还没嫁出去,胳膊肘都快拐到天上去了,生怕再有什么差错。
“老哥们几个知己知彼,就是事后老白真的要翻脸,也只会找我们这几个王八蛋,青先生大可放心。”
李镇岳咧嘴笑道,身后的李太行虽然有些绷不住,但还是憋住了。
“我答应了,但…事后败露,不必几位承担,请大可将责任推给我。”
“噢——也是,夫妻俩关上门啥事都好商量。”
“那行,就委屈青先生了。”
李镇岳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他回头瞅了一眼李太行,后者一脸黑线,似乎快绷不住了。
大喜在即,青衣在金簪的召唤下走了,而剩下的两人,终于憋不住的贼笑了起来。
而这场婚宴,也正式开始。
作为女方的青衣,代表方则是盘龙会,有关她的所有出席,皆在于盘龙会内部执众的安排,人来人往的很多,都在忙活这位的出嫁步骤。
这第一步走出去,才能走第二步,而男方这头,代表方来自神骁骁卫地煞,毕竟哥几个知己知彼相互熟稔,熟人对照,再好不过。
眼下整个盘龙会虽然喜庆宴宴,却也听不见敲锣打鼓,只觉得这场婚礼,筹备的太久,而这其中的喜气之大,似乎连老天爷都想瞒过去。
“嘶…不是我说啊,你们东方这些个规矩到底是哪个缺心眼的想出来的,这新郎官戴个头纱算个啥事?”
眼下,神白须头戴红盖头,双手抵在膝盖上,语气纳闷。
另外其他四人,李镇岳坐在神白须正对面,两人坐姿如出一辙,他笑的最明显。
另外一边,李镇岳右侧的周登楼,手里抓着一把瓜子,同样笑嘻嘻的,哪怕是在他另一侧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张策言,也都两条眉毛挂在天上下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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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李太行,到了这也憋不住的拍了拍神白须的肩膀,后者以为是让他放宽心,而前者的意思是,白老弟苦了你了。
“诶,老白,这你就不懂了,你是外地人,咱们神骁历史政治你见微知着,可咱这的民族文化你知道的太少,一知半解可不算真实在啊。”
李镇岳手背拍了拍周登楼膝盖,后者抓了一把瓜子递给他,俩人边说边嗑。
“你头上这个红色的纱布呢,不是什么遮死人的抹布啊,这个在咱们这儿叫红盖头,全名叫三尺红,又有别称采春风,还有个化名呢,叫阳春白雪。”
“是咱们这地婚宴传统礼仪上的这个,规矩,对,规矩。”
“而至于它的这个来历呢,你听我慢慢道来啊。”
说着,李镇岳开始了忽悠。
传说啊,这天底下有那么一座山,叫做“遮云山”,山上有那么一个不入红尘的神仙,他喜好坐山观海,坐听风起,看那人间烟火,看那沧海桑田。
突然有那么一天啊,有一个砍柴火的年轻樵夫,带着斧头上山砍柴,途中救了一只受了伤的红狐狸,就因为这么个事,莫名突然天降大雨,又是大风又是大雾。
天气恶劣又是雷雨交加,樵夫不得已找了个山洞躲着,暴雨整整持续了一天一夜,这天天晴,樵夫想要赶着气候好下了山,生怕家中老娘要担心。
谁知道这个雨下的太大,导致山体滑坡,把下山的路堵住了,这雨刚晴不久,山路又滑,一个不着就要摔下万丈深渊死掉投胎去。
樵夫那是心急如焚,前后不是调,可谁知这屋漏偏逢连夜雨,山雨再来。
那是下的倾盆大雨泼天大雨,不仅堵住了下山的路,还堵住了上山的路,且山下因为环境恶劣的原因,官府通报,天气恶劣不得上山,以免出了人命。
于是这个回不去的樵夫就在山洞里过了五六天,是风餐又露宿,直至第七天,实在待不住的他想要孤身闯山,家中老母在盼,不行也得行。
哪知真就老天不开眼,山路泥泞,雨后更是陡峭无比,樵夫一个不慎摔伤了腿,只得艰难走回山洞,再从长计议。
一天夜里,终于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积郁,崩溃的樵夫于山中嚎啕大哭,他哭喊道。
“我那六十有五的古稀老娘哟!本就中年守了寡,这还要晚年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怜她老人家孤苦伶仃,命之疾苦哟!”
“孩儿不孝嘞!孩儿不孝!”
孝子哭天,撕心裂肺,任再是铁石心肠到了这里也都柔了心肺,那可怜啊,是越哭越可怜。
而也就是在这时,莫名黑暗里传来一声轻柔的女子的声音,她哆哆嗦嗦,支支吾吾半天的说不出话来,那樵夫却听了出来说的什么。
只知道那女子也是让困住了,一下子两人这同病相怜的心就拧在了一起,一晚上聊了许多,樵夫这也才平静下来。
又一夜,大雨交加,那女子说有办法让樵夫下了山去见娘亲,却不能自己亲身领着他去,只道是自己容貌丑陋,怕吓坏了他。
而事实是,那红狐狸修道渡劫,才引来了这泼天大雨。
樵夫因为救下这本该因劫而死的狐妖,反而回光返照,虽沾惹了因果,却也因祸得福的致使这狐妖蜕化成半人半妖的灵兽。
之所以说自己容貌丑陋,就是怕自己半人半妖的模样吓坏了自己的恩公。
樵夫一听能下山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个劲的求那女子,那女子只说,雨停后,来洞后那颗大树下等她。
“凭老白的伶俐心思,想必这女子的身份应该已经知道是谁了吧?”
李镇岳一笑,看向周围的人,在这个故事中,众人也都听到深处,觉得有意思。
“就是那只让樵夫救下的红狐狸变得呗,可这跟盖头有啥关系嘞?”
“诶,聪明的嘞,你先别急,再听我细细道来。”
李镇岳伸手拍了拍神白须的手臂,后者嘴角一扯笑了,但也觉得故事有趣。
后来那红狐狸化作的半人半妖的女子就跪到大山前,求那山中神仙,只要能赐她一副肉体,便是永生永世为这大山的养料与山灵也心甘情愿。
为报救命之恩,她虽死无悔。
那神仙见这狐狸心诚,便给了她捏了一副肉身,只是说还有个条件,就是他给的这幅皮囊,奇丑不堪,需给他带上盖头,怕他见了,吓破了胆。
这红狐狸报恩心切,至死不悔,她摇身一变,真成了人,穿上了那位神仙准备的衣物之后,抓着一条三尺红盖头,下了山。
第二天夜晚,那樵夫已在大树下等候多时,突然树上掉下一条红条巾,女子声音便响起。
“还请恩公戴上这条头巾,小女子样貌奇丑不堪,怕吓坏了恩公。”
那樵夫却不以为意,说着。
“姑娘带在下出山,便是救了在下同家中老母的性命,救命之恩,却不知恩公模样,何以报恩?”
女子被这樵夫的诚心打动,可却仍旧是没有应允,樵夫拗不过,只得顺从。
小主,
如此这般,这女子牵着樵夫的手,两人环环绕绕,这一趟山路走的竟那般平坦,简直就是如履平地。
天蒙蒙亮,樵夫出了山,于那山门前,他抓着女子的手不放,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