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镇安府,靖西县。
一名身穿灰色短衫,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正在田地里挥舞着镢头,他的神情很是专注,一镢头下去便能翻出许多湿润的泥土。
这人正是前大明兵部右侍郎.兼四川总督孙传庭,放眼望去,周围还有许多跟他一样劳作的犯人,从高处鸟瞰的话,便能看见密密麻麻的人如同蚂蚁一般,在耕田里奋战不休。
此处正是镇安战俘营旗下的农场,总面积约有三万余亩,平日里便是由劳改犯们进行打理,除了种粮食之外还会种植一些蒜头.葱姜.青菜之类的玩意,足够养活这些战俘们,因此基本不需要上面的财政拨款就能自主运行。
除了农场之外,战俘营中的主要创收业务是炼焦.烧砖.制陶这几样,这里造出的陶缸.陶瓮品质非常不错,称得上物美价廉,在府城里也是相当有名气的,甚至远销到安南那边。
除此之外,还设有一大两小三个养殖场,猪羊鸡鸭应有尽有,也是由犯人们进行喂养工作,这镇安战俘营便相当于一个小型社会,颇有上古时期男耕女织的味道。
孙传庭被押解回岭南之后,原以为那贼酋徐晋会来劝降自己,他甚至都想好了痛骂此人的话,但结果从头到尾都没见到对方,被晾了几天后又被转交到了镇安战俘营。
说起来,这可真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啊...
在这里,孙传庭这个兵部右侍郎竟见到了曾经的顶头上司,也就是前大明兵部尚书杨嗣昌,两人虽未被分配在一间大通铺,却在打饭就餐时偶然相见,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你也来了...”
杨嗣昌目光躲闪,捧着木制餐盘有些不知所措。
这家伙如今又黑又瘦,活像一条成了精的泥鳅,经过长期的劳动改造,杨“标兵”现已攒够了工分,这几日便有希望出狱,因为他是“政治犯”,不是普通的俘虏,因此这出狱的流程要繁琐一些,还须经过上头层层审批。
“嗯。”
孙传庭迟疑片刻后点了点头,两人皆面无表情.也没有寒暄,对话十分简洁,孙传庭本想过问一下对方的近况,但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毕竟,看杨大人这老农民一般的模样,方才差点就没认出来,想必在这里的日子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夜晚休息时,孙传庭躺在大通铺上久久无眠,瞪着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房梁,心里不由牵挂起了远在陕西境内的妻女。
泸州城破,他这个总督兵败被擒,圣上定然震怒,恐怕妻子.儿子已被抓进狱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被问斩。
身旁传来的呼噜声犹如雷鸣一般,滔滔不绝,正是由那名独眼汉子发出,孙传庭翻来覆去,被这噪音吵得头昏脑胀,最终忍无可忍的将其一脚踹醒。
“是谁!”
马祥麟睡得正香,被踹醒之后顿时怒不可遏,这家伙本就有起床气,因此当场就撸起袖子准备发飙,而这时,大通铺上的其余人也被惊醒,纷纷坐起身看戏。
这独眼老马呼噜声大不说,脾气不好,最主要的是身手过人,算是这座监舍内的“牢头”,这让其它饱受摧残的室友们皆敢怒不敢言。
这些人中大多都是明军降兵,不乏把总.千总之类的将佐,不过身处此地,倒也没人再提往昔之事了,因此曾经的那些身份一文不值,说出来只会让人笑话。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