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的山中家,与之相对的是风起云涌的镰仓。
从八月开始,到如今的十一月,幕府一直都处于动乱之中。
镰仓七年八月,源赖家被生病,退出幕府的实权,交出权力。
9月,外戚北条时政直接废了源赖家,拥立他的弟弟源千帆为将军,并诱杀了比奇一族的首领,将其灭门。10月,源千帆受到朝廷册封,并更名为源实朝。
源实朝成为了新的将军,于是源赖家的存在就变成了一件非常尴尬的事情。
十月中旬时,两人见了一面,这也是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
在一间偏殿,源实朝召见了他的亲哥哥。这是无任何外人在场的私密对话。
源时朝穿着将军的常服在自己亲哥哥面前,炫耀并鄙夷道:“哥,见到将军,你为何不跪?”
源实朝其实此时才只有十二岁,他年幼穿着宽大的服饰,略显滑稽,但他自己不觉得,反而十分得意。
“弟弟,当个傀儡,你这么高兴的吗?”源赖家脸上挂满了不屑。
“傀儡?我会证明我会比你做的好,源氏的天下,父亲的天下,当由我来守护。”源实朝大声喝道,他激动的很,“一直以来,我都将哥哥当成榜样,可是,你当了将军之后做了什么,你在一点点的让出你的权力,让将军的威名成为笑柄,让源氏蒙羞。你做不到的事情,弟弟会帮你做到。”
面对弟弟激动的质问,源赖家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源实朝皱眉道。
“愚蠢的家伙,你所谓的守护父亲的天下,难道是与虎谋皮,让自己成为傀儡吗?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不选这一条路,而是冒险对付结成朝光吗?你终究只是一个孩子。”源赖家耻笑道。
“对付结成朝光真是你走的一步臭棋。在我看来,在羽翼未丰之时,只有忍耐,要像父亲当年一样忍耐,一时的傀儡,并不是一世的傀儡,我有的是机会。他们都将我看做孩童,这恰恰是我的机会。”源实朝狠狠道。
“天真啊,天真。你有什么机会,幕府内有人支持你吗?你有自己的势力吗?你有自己的军队吗?母亲,还有外公,会将你看的死死的,你的身边全都是他们的人,你怎么破局?”源赖家摇头道。
“父亲死前曾给了重忠大人遗言,让他守护源氏的天下。只要我争取一番,定能获得支持。现在只要你点头,让三浦和千叶支持我,我未必不能逆风翻盘。”源实朝低声道。
“重忠虽为守护,曾忠心于父亲。但是他并不忠心于我们。他不可信。”源赖家摇头道。他是一个极为细心的人,因为重忠守护的是源氏的天下,但并不是他们兄弟的天下。弟弟以为这没有区别,但这是有区别的。
正因为有区别,所以重忠才可以毫无负担的在放逐尾原景时的名单上签字,更何况两人本就有私仇。正因为有区别,所以他才会参加对他岳父比奇一族的围剿。守护源氏的天下?从他的行为来看,他已经倒向了北条家,这样的人真的值得信任吗?弟弟还如此天真啊。
因为他的天真,使兄弟相残。
“我凭什么帮你?”源赖家质问道。
“就凭现在我可以保你性命。”源实朝认真的说道。
“你?就凭你?”源赖家哈哈大笑,笑完脸上却布满怒气:“我的长子被北条一族杀害,二子公晓被逼出家,三子荣实死于暴乱,四子禅晓被北条一族用刺客杀害,才两岁的女儿竹御所也被抱走,他们做的如此之绝,怎么会放过我?他们对源氏已经失去敬畏,你有一天也会步我后尘。你凭什么说保我性命?”
“母亲会帮我的。”源实朝大声喝道。
“母亲?哈哈,她更相信她的娘家,而不信她的儿子,若在二者之中选择,她会毫不犹豫的放弃你。她,让我觉得恶心。你也是。”源赖家状若癫狂,瞳孔放大:“弟弟,杀了我吧,让我看看,你为了权力到底可以做到何种地步。与其死在北条氏的手里,还不如死在你的手里,来,来啊。”
“你疯了。”源实朝接连后退好几步,他被吓到了。他摇头又叹气:“我也不想把事情做到如此地步,但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源氏的天下一步步被蚕食,为此,我只能与虎谋皮。哥哥,我会将你流放到伊豆修禅寺,你生病了就在那里好好静养吧。”
“伊豆?北条氏的老家,那是父亲与母亲相识之处。当初母亲可以为了爱情与一无所有的父亲私奔,现在母亲为了权力却可以将自己的儿子置于死地,到底哪个才是她呢?”源赖家满是嘲笑。
源实朝此时正欲说什么,外面忽然有人禀报北条时政到来,源实朝顿时收起复杂的情绪,变成一个孩童该有的模样,天真又无害的喊道:“外公,您来啦。”
源赖家冷眼看着这个只有十二岁的弟弟。弟弟在这个家族中唯一学会的可能就是演戏,但是这不足以改变局势,弟弟却还在幻想能逆天改命,终究只是一个孩童的幻想。
小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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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的时候,木旅白和灰就开始赶路回镰仓。只是两人都受了一些伤,一直到九月初的时候才回到镰仓。
两人刚回到镰仓就赶上了灭比奇一族的大行动。若是回来的早些,他们或许可以加入其中。因为时间的关系,他们刚好错过,两人懵懂的看着曾经势力滔天的幕府守护就这样被灭了满门。
灰一直比较呆,她并不太在意哪个大人物死或者活,对她来说只要有饭吃就行。而对于木旅白来说,他一直的愿望就是天下太平,为了这个天下太平他才会去杀奈良樱落,然而幕府的乱象却让他动摇了。
他以前一直坚信,哪怕是外面乱成一片,作为幕府中心的镰仓也不会乱。但是事实是镰仓不仅乱,而且杀的血流成河。而那些让他仰望的大人物们却一个个的冷眼旁观。
甚至御家人的信仰,在他眼中无所不能的将军,就那么堂而皇之的被赶下了台。作为这个大时代下的年轻人,他第一次感觉到了迷茫,他看不清这个国家未来的路。他讨厌打仗,但是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感觉到,战争已经不可避免。
旧秩序崩塌了,新秩序就要用血来书写。
因为源赖家下台,连带着夫人北条政子也失去了掌控幕府的能力,这个时候反而没有人追究他们办事不力。反到是三浦明找到了他们,详细的问了奈良樱落杀三浦暗的细节,因为两人实话实说又比较诚恳,反而得到了三浦家的一些赏赐。
他以为三浦家会找奈良樱落的麻烦,他已经恳求三浦家主希望同行,嘴上说的是要一雪前耻,但是心里真正的想法还是想看看奈良樱落的极限在哪里。
只是三浦家在举办了葬礼之后,却并没有去找奈良樱落的麻烦,反而安静了下来。
于是木旅白就一直等,一直等到了十月底。
然而三浦家却还是毫无动静。
十一月六日晚,在一处饭馆中,木旅白约见了灰。
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灰了。因为灰隶属于北条政子手下的杀手组织罗刹,往往能接触到一些更隐秘的消息,所以抱着套消息的想法,他请灰吃饭。
灰最喜欢肉食,尤其是烧鸡。她抱着一只鸡在那里啃,而木旅白就显得心不在焉。
“你说,三浦家三浦明一向是睚眦必报的,怎么过了这么久一直都不动手,难道是忌惮了山中家?”木旅白像是在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脑子不够用就不要想了,多吃点饭,饿你几顿就没那么多烦恼了。”灰很直白的说。
“人要是不思考,那不是和傻子一样嘛。”木旅白撇撇嘴。
“我要是三浦明我也不会动手,离得那么远,又是山中家的老巢,难道出兵吗?他那么宠他弟弟,弟弟死了,应该会亲自动手报仇,而现在他抽不开身。镰仓还不够乱吗?这么简单的事情,我闭着眼都知道是怎么回事。”灰咬着鸡腿咕哝着,“下次请我吃饭,记得还是烧鸡,我还是蛮喜欢这家的味道,好说歹说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