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进了正厅,李格非想请赵令勔上座,但赵令勔坚持不肯,并说:这次他只是代表秦刚前来的提亲人,还是依礼请李格非坐在主座之上,然后他便与刑恕分别于左右两边的首座落坐,而秦刚与赵明诚则分别在各自下手入座。
因为今天是上门来提亲,所以李格非的夫人王氏也跟着出来,坐在了李格非的旁边。
也是因为多来了些人,下人们则赶紧手忙脚乱地安排着上茶水。
这边李格非的脑子里一直开始发晕,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话,只能端起茶杯在那里思索着。
还是刑恕老道,他很快就已经看清了现状,也基本确定了李格非对于楚国公的突然上门是没有准备的,这也就让他多了几分的信心。
其实楚国公什么的,以他今天的地位,是不会发怵的。
大宋对于皇室权限的制约是空前的,无非就是地位高贵点,见了面多给点面子。要说想在京城里横行霸道,来点什么仗势欺人,那是不可能的。
当然了,人家楚国公今天来的姿态也不错,不摆架子不摆谱,就是笑呵呵地说自己来给后生小辈作媒提亲的,所以大家才能够一起坐在这里喝茶。
刑恕想定了眼前的事情,于是决定还是要把握主动,便率先开口:“今天正好楚国公也在,所以我就借着贵客光临的喜气,想代我家侄子赵明诚赵德甫,向李文叔李员外郎家的千金提亲。我这侄子今年十九岁,虽然还未出仕,但却已经考入京城太学就读。并且也通过了考试顺利升入中舍,料想明年科举之年,必能顺利升入上舍。而且舍侄平时喜爱钻研金石学,也是与令爱多有共同爱好,如能结成秦晋之好,他日必将琴瑟相和、白头偕老。此为我代赵家送来的求亲纳彩礼单,请笑纳!”
说完,刑恕便向李格非递上了一份提亲礼单。
其实这件事都是李格非事先和赵挺之已经商量好了的,就等着今天托刑恕过来跑上一趟,把这表面之事走个过场。然后他再装模作样地拿着赵明诚与李清照的八字去对验一下,美其名曰要看看合不合,而实际结果则一定会是合的。
只是,就在李格非准备起身接过刑恕要递交的礼单时,一直笑眯眯地在旁喝茶的楚国公却开口了:“且慢!这便就是‘一家养女百家求’啊!李员外郎养出了好女儿,恰巧这次,我也是代宝文阁待制、知沧州、开国男、朝议大夫秦刚,向李文叔家的千金提亲。这是我代秦家送来的求亲纳彩礼单。”
“开国男?秦刚他,他封爵了?”李格非与刑恕听着都吓了一跳。
“哦,前日圣上刚赐的恩典。”赵令勔觉得自己来作的这个媒非常地省心,什么好话也不必讲,直接将秦刚目前的头衔摆一遍就足够了,而且他还在想,还有什么“赐四品服色,加佩金鱼袋”等等的加衔荣誉也不必说了,他就将目光投到了李格非身上,“所以,大家都是来向员外郎求亲,求的也是同一个好女儿,今天可得要好好地选一选了!”
这番话令李格非一下子陷入了两难。
倒也不是因为秦刚目前的地位,这些东西他之前都是知晓的,就算是刚知道的爵位也无法给他加分。
李格非之所以不想选他做女婿的原因并非在这些方面,而是秦刚的政治立场与行事准则,让他无法放心地将女儿托付出去。
正是因为之前被王仲琓来问了一次,他就想着赶紧悄悄地和赵挺之把这亲家给结了,也就省得再被此事烦扰。哪知道今天就眼看就要做好的事情,却不知怎么就被秦刚这小子知道了。而且托的这个提亲人楚国公,又是一个不好敷衍的人,你即便要拒绝,可也得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才行。
坐在李格非身旁的王氏斜眼瞧了瞧刑恕,脸上虽然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心底里却是对此人甚是厌恶:
刑恕在被章惇重用之后,为了给自己的积累资本,便处心积虑地罗织甚至捏造各种元佑党人的所谓罪状,其中就曾诬告了自己的父亲王珪,说他曾谋议拥立雍王,以至于王珪在死后还被夺爵贬官、并累及了几个为官的儿子。
王氏不谙政治,但是心里自然会有一把判断是非好歹的尺子。平时看着赵明诚这孩子感觉还挺不错,可是今天看到前来帮他提亲的姑父,总是觉得心里头像是吞了一只苍蝇般地不太舒服。
正好此时又有了楚国公代秦刚的提亲,使得她原本已经与李格非统一好的想法,便在此时就有了一点松动。所以她便轻声对丈夫说道:“既然有了两家同时来提亲,两个年轻人又都在这里,官人你不妨可以出出题考考他们。清娘自幼便是聪敏好学,为她择个聪慧出众的夫婿,总归会是不错的!”
“是啊!王夫人说得甚有道理!”这刑恕刚才被楚国公显宝一般地搬出了秦刚的诸多头衔,正堵得有点气闷,突然听到王氏的这几句话,立即便感觉对方是向着自己的。
因为赵明诚目前还在读书,这要是比做官、比仕途,则在已经出仕了的秦刚面前明显就是短板。而正是因为读着书,这比试才学的话,秦刚的水平他虽然没有概念,自家的这个侄子在周围人中还是非常突出的,“文叔也是当朝难得的才子,今天我带舍侄过来,既是提亲,也是求教,不妨便让他们两个年轻人在这里比试比试,唯才择婿,这也是难得的一段佳话嘛!楚国公,您觉得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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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侍读都不反对,老夫又有何异议啊!”赵令勔平时在家里不知听了自己儿子讲了多少遍的这秦刚如何地才华出众,原本还在担心这刑恕会顾忌这点不敢接话,此时却听得对方主动应战,不由地喜出望外,满口承诺。
这下子,却是把所有的问题都推到了李格非的面前。
他有点不满地看了看自己的夫人,但是王氏却是微微前倾了身子,对他低语道:“试题都是由老爷来出,标准都还是在老爷手上。”
李格非心里一下子透亮了起来,立即对夫人点了点头,这才转头对堂内的众人说道:“小女着实不过蒲柳弱质,自小被我宠溺,生性又极是顽劣,原本是难以配得上今天过来的两位小郎。但是不意楚国公及和叔兄都能瞧得起我李家,都已经上门来提亲了,下官实感荣宠。只是,女儿只有一位,许配给哪家,都得有个计较与说法,总不至于随随便便地就拂了哪位的脸面!”
“员外郎嫁女儿,总得你说了算,我和刑侍读的脸面并不重要、哈哈、不重要!”
刑恕却是哼了一声,并没有开口。
李格非继续说道:“我这女儿,自小便是与他家女子不一样,不爱女红德容,却是酷爱诗词、好习金石,这点在京城里,也算是小有薄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