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员外郎?秦刚一听就十分敏感。
更由于是章惇对他特意提出的,他便立即明白指的不是别人,就是如今任礼部员外郎的李格非,而他也只有一个女儿,就是李清照。
而章惇所称的邢和叔,指的便是御史中丞刑恕,按章惇所说,他居然是赵挺之的舅兄,也就是赵明诚的姑父,有了这层亲戚关系的存在,再加上如今刑恕在京城与朝中的地位,由他出面来代赵明诚向李格非家提亲,显然不仅十分合适而且还极有份量。
不论听到这个消息时有多意外,也不论章惇提及的私心是什么,仅仅从这个消息的及时传递来看,秦刚自然是要向他表示感谢的。
不过,既然得知了这样的重要消息,秦刚也就没有了再与章惇多聊下去的心情了。
很快,章惇也十分自然地地点汤送客了。
但与上次不一样的是,章惇坚持还是起身将秦刚送至了正厅门外,以示对他的重视。
秦刚带着落寞的惆怅心意回到了家中,而胡衍与李禠正好忙着去联系京城这边生意上的事情出去了,却是秦湛陪着赵子裪在家中等着他。
“哈哈!我就说秦待制在章相公那里没什么话多讲,这不就回来了嘛!”赵子裪一副“果然如此”地表情,并热情地上来打招呼。
前次秦刚从高邮回京,非常匆忙地就去了沧州,赵子裪还想与他多聚几次的愿望也落了空,知道了秦刚的这种特点,这次的他便不再大意,而是在知道秦刚回就后的第一时间,就亲自来到家里专门地候着。
看得出秦刚现在的状态有点兴致缺缺,秦湛便关心地问道:“十八叔,怎么了?可是在章相公那里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不关章相公什么事,只是从他那里听到了一个消息,赵明诚托了他的姑父刑恕刑中丞要去李格非家里去提亲了!”秦刚也不瞒他们俩,直接就说了。
“啊?那李家的小娘子不是……”赵子裪显然是极其清楚此事的。这两三年来,他为了在秦刚那里刷好感,正面走不通,便会时不时地从各地整几件古董字画给李清照送去。
秦湛冲他点了点头道:“比较麻烦的是,这李员外郎现在是一心想要投靠新党,所以不论是刑和叔、还是赵正夫,都是他有心交结的对象,所以十八叔这边自然就有点麻烦了。”
“哎!这不就是只是去提亲,也没有谈成结亲嘛!再说了,既然赵家可以去提亲,为什么秦家就不能去提亲呢?”赵子裪站在局外却是看得很清楚,提出了他的看法。
“我们的确是可以去提亲的?可是,两边一起去,就会有比较了,我们能够托谁呢?”秦湛也不是没有想到,只是更有了担忧,“他赵家托的是可以当朝的御史中丞,我们又能从哪里去请得动能与刑中丞相提并论的人呢?”
“其实吧,刚才章相公故意提出这个消息,我知道他是期望我向他低头开口,求他来帮我做这个提亲的人。只是一旦请上了他,这里面所带的政治意味就大了,所以我才没接他的话!”秦刚也说了他的判断与想法。
“那也是很好办呀!”赵子裪却是一拍手道,“请家严出马啊!堂堂的楚国公,可否做得了你的这个提亲人?”
“真的?赵公子,令尊真的愿意当这个提亲人?”还是秦湛第一个跳起来,惊喜地拉着赵子裪问道。
“绝对没有问题。”赵子裪兴奋地说道,“家严先前对在下一直有‘恨铁不成钢’之意,并且还有着诸多的怨气。可是自从我结识了徐之以后,又在这商贸之路上做到了今天的地位,他是逢人就说我终于是找对了徐之这个朋友,所以他也是一直和我商量着如何找个机会好好地谢谢徐之。所以,提亲这件事,我要是与他讲来,他一定是求之不得呢!”
秦刚听了,也颇有点意外地问:“赵公子此话当真?楚国公的身份尊然,而且无关政治党派,更有讲究,若是能请得了他出面,无论成或不成,我这心里多少也都有了底。”
“你要没意见的话,那我现在就回家去说,你们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赵子裪感觉到这件事更加重要,也顾不上留在这里说其它的事情,便立即告辞往家里赶去。
当晚赵子裪就托人回信说:楚国公一口答应了此事,并且已经让人打听了清楚,刑恕要去李格非家提亲的时间是后天的上午,他让秦刚自己准备好必要的提亲礼品,也选在后天上午一同过去,就打个突然袭击,让对方措手不及。
秦湛更是兴奋,当晚就在家里拉着胡衍与李禠仔细商量着第二天要去采购什么样的礼品,既要显得郑重大方、又不至于过了头显得不妥当,三人郑重其事又为一点细节吵得不可开交,反倒是被秦刚笑他好像是自己提亲一样地紧张。
“十八叔,我们是觉得这件事真的是比我们任何一个人提亲都要更加地紧张哎!”
“湛哥,不必如此。”秦刚笑笑说,“这次的事情我之所以有点着急,只是不想让清娘担心或失望。她是一个极有自己主张的女子,定然会有着自己的坚持。只是此事如此地突然,而我又恰巧正在京城,所以在这个关键的时间点,我一定要有所举动,比如说这次我与赵家提亲的人一同上了门,她的心里便有了底气。而且这次的赵公子帮了大忙,楚国公是什么个身份?他能够出面,不论对谁的面子都足够了,而至于礼物什么的,不必太过于担心,我倒是不相信,他赵挺之敢和我比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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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湛听了后这才放下了心来,便竖起大拇指道:“还是十八叔考虑得周全长远,这件事的确是给李小娘子最好的交待。”
第二天则兵分两路,李禠与秦湛去采购准备礼品,而秦刚则带着胡衍专程去了一趟楚国公府,当面拜谢了楚国公赵令勔。
确实如赵子裪所言,赵令勔对于秦刚此事甚为上心,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长子因为他而摆脱了纨绔子弟的形象,而且在赵子裪转好之后,更加难得的是,正是赵子裪在经商上的成功,让他主动表示要放弃对爵位继承权的争夺——毕竟在此之前,他已经作主让次子赵子禋来承袭自己的爵位。
他自然要把这里的功劳,全都归结到了赵子裪结交的这位好兄弟身上。而且,如今的秦刚,在朝廷中既没有倒向新党那一边,又不会在旧党的政治观点上有任何过于明显的倾向。更不要说,他这般年轻就已经进入正六品的官职,是宗室中人最为看好的政治新秀。
而此时在南讲堂巷的李家,李清照已经明显地感受到十分地不安了:
从这个新年一过后,她突然地就被父亲禁足于家里了。
而且父亲自从将她从沧州接回家之后,就专门买了一个叫阿珠的小丫鬟,并安排她几乎寸步不离地跟在她的身边。
就连她把李迒叫来说几句悄悄话,阿珠也会可怜巴巴地哀求道:“小娘子可怜可怜我,你们讲话可以,可不能避着我。否则老爷要是问起我你们说了什么,我如果不知道的话,就一定会被责罚的!”
李清照也是心软之人,听了也只能作罢。
而这几天的禁足更不寻常,已经开始让她意识到会有不太好的事情发生了,只是父亲这次显然是下定了决心不想让任何人影响,就连她去央求母亲并询问,母亲也说自己同样是被瞒得死死的,并不知道会是何事。
第二天一早,李清照发现父亲起得很早,而且还并叫了家里的下人把里里外外打扫得很干净,显然是在等候很重要的客人上门。
同时他还特意嘱咐要看牢了她与李迒,都只允许待在各自的房间,谁都不让出去——在发生了很多事情之后,李格非显然已经关注到了李迒这里可能存在的疏漏了。
终于,等到午时刚过,突然地就听到了巷子口由远而近的吹打喜乐之声,并且渐渐地到了李家的门口,而父亲也闻声开始去了门口进行迎接。
这时才找到机会跑出来看了个大概的李迒,哧溜一下子就跑到了李清照的房门口,着急且兴奋地说:“阿姊,是提亲的人,来咱们家提亲的人!”
“提亲?!”李清照只觉得脑中一片轰然,如此意外而意料之中的消息,显然就是父亲这几天对她禁足并封锁消息的根本原因。
也正因为如此,这次前来提亲的,肯定不会是秦刚,所以她才能继续保持着冷静的口吻问道:“提亲的人里面你可看清,有没有熟悉或认识的人?”
“好像、好像我看到了德甫哥!”李迒早就知道了自己阿姊并不是太喜欢赵明诚,但是他看到的事实又不能不告诉她。
“知道了,你自己去玩吧!”李清照也知这样的结果并不突然。
自己父亲已经三番五次地向她提及要与赵挺之家结亲的事,她虽不讨厌赵明诚,但这样的男子显然也并不是她所喜欢的人。只是一直也无法改变父亲的决心。她虽然一直有着自己的个性与想法,但在这个时代,拿着婚姻大事与父母去较量,却总是一件心有余却力不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