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刚抢先一步上前,朗声道:“小子秦刚,见过种帅!”
饶是种师中之前就已知道秦刚的年龄,但是此时见了,却也是着实惊讶着秦刚的年轻——二十一岁的一州之主政官,就算是边疆下州,这也是极其罕见的事情!
但他在表现上却还是一脸的矜持,先轻哼了一声才开了口:“莫怪某信不过,环州乃是西北重地,朝廷说是要将此州交给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所以想着还是要来见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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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师中的身上天然便有着一种不威自怒的气度,只是现在说的话却对秦刚有着极大的不客气。
赵驷是西军出来的,对于种家诸将会有着一股天然的尊敬与敬畏,听了不爽倒也忍了。但黄友却是听不下去了,毕竟大宋朝,向来只有文人瞧不起武将的,大家都是知州,虽然你种师中算是资历老一点,但毕竟只是武臣,更不要说秦知州如今可是还有着直宝文阁的馆职加衔,作为幕僚,在自家主官不方便说话时,必须要开口:
“若言年长,昔日知庆州、知延州的范德孺年长否?然弃葭芦、米脂等四寨,为我边民无不痛恨。我家秦宝文自领保安军以来,内修民政,外塑强军,北拒犯顺宁寨之敌,东复土门寨失地,试问边塞诸州军,能有多少人做得到此点?”
“龙友!不得对种帅无礼!”秦刚赶紧出言叫止。
“哼!”种师中却不以为然,“某确是听说过你不日前打下的战绩,所以今日前来相迎,主要目的还是见见名声在外的‘绿曲亲卫兵’!”
黄友虽被秦刚喝斥,但心底仍有不甘,于是再次说道:“种帅说的见识只是两眼的见识?还是要拉出道来见识?”
种师中此时却是双眼闪过一道厉光,不待秦刚出言,却已立即接口:“那就拉出道来见识一下吧,某这里是随身的亲兵十二人,秦知州也挑出十二人来切磋一下如何?”
既然都到了这个份上,秦刚也只能应下,便对赵驷道:“驷哥,安排一下,注意莫伤了和气!”
赵驷自然明白这关乎到秦刚的脸面与日后在环州的地位,立刻翻身上马,跑到路边,对着刚刚赶到的亲卫营下令:“全军停步,就地警戒!”
指令传出,两百人的亲卫营立刻有多名队长开始应声倒数,五声倒数停止,全军应声止步。转而枪兵外出三步列防御阵,随后弓弩兵踏上一步进行挂弦,其余士兵以什为单位,迅速于原地列队。
正在道旁的种师中看了后,不禁脸上微微变色,如此整齐划一的指挥与行动,虽然只是两百人左右,但也是他手下所未曾见过的精悍。
“斥候队一队出列!”赵驷再一声令下,李二铁亲率一队的九人步行出列。
赵驷转而至秦刚身旁回复:“斥候队一队整列到位,请秦知州下令!”
秦刚对种师中一拱手道:“种帅莫怪,我亲卫营编制每小队十人,若是对阵,不管对方是一两个人还是十几二十人,我们也是十人相对,非为轻视也!”
种师中显然不愿领这个情,转而对身边一名老兵模样的人说道:“你再带一人留下,让他们十个去请教一下秦知州的亲兵,小心别打伤了这些娃儿!”
种师中带来的亲兵看起来并没有秦刚手下的那般训练有素,甚至站在那边时多少还有点散漫的迹象。但却随着命令下达,一个个地执起武器后,便能从他们的架式里看到了百战老兵的悍勇之劲。
就在道路旁边的一块空地之上,李二铁所率的九人迅速摆开一个鸳鸯中阵,采取的是一个守势,而种师中的亲兵也并没有贸然进攻,而是警惕地看了看对面的阵形,非常小心但却快速地接近中。
李二铁这回随赵驷在西夏境内快速扫荡了一圈,手下人的骑术都精进了不止两三个档次。最后又经历了土门寨的伏击战,凭借着他们的鸳鸯阵法,乱军之中甚至还与一支负责为主力撤退而断后的西夏铁鹞子正面对战过,虽然对方是无心恋战而以撤退为主,但是自己的人也没有落过下风,此时无论是在自信心、还是在作战经验方面,都处于无可挑剔的强盛阶段。
“大风!”
李二铁看到对方经验老到,不肯主动进攻,当机立断,发出猛烈进攻的指令,带领手下九人,急速突进。
鸳鸯阵并非只擅长于防守,其攻击能力更是十分凌厉,在李二铁的口令下,队形中间的长枪手,仗着力大膀圆,将一杆一丈有余的铁枪挥舞起来,而对方一旦要想避开其锋头再欺身攻近其身旁时,却立刻被两边专门防护长枪手的刀盾手尽数挡下,而且左右两边各有配合式的联击进攻,一下子就被反击得狼狈不堪。
种师中的这些亲兵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个人身手都是不错,眼见中路要被突破,立刻调转队形,转而加强协防中路。
而李二铁见中路对手被成功吸引,他趁机推动左右两翼的队员从两侧散出进行包抄合围。
一时间,刀剑相撞,甚至还有武器敲击铠甲的诸多声响。
这时,秦刚的部队处于行军之中,又无迎敌警报,所以现在并无披挂盔甲,皆是以其独有的布甲上阵,而种家亲兵却都是全甲在身。刚才这番声响,已令种师中脸色有点发沉。
他也已经看出,看起来双方人数相当,但是无论是在攻击还是防守方面,秦刚的近卫队总是似乎要强那么几分,对方每一次刀剑伸来,总会有两三柄武器共同防御到,而种家亲兵也是感觉自己时时会遭遇到左中右三个方向递过来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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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表面势均力敌,只是种家亲兵占了铠甲的防护罢了。
李二铁此时看到对方领头之人攻势用老,右肩露出一个破绽,转瞬之间,翻转刀身,改成刀面狠狠拍下,“啪啷”一声,对手原本见刀光一闪,以为自己胳膊保不住了,却想不到,只是被刀面拍中,电光闪现之间,抓住机会,递出刀尖,“呲”地一声在李二铁胸口划出一道。
“住手!”种师中忍不住开口喝道,阵中双方便依言立刻收手后退撤出接触之中。
此时一看,种家亲兵虽然身形皆乱,但有铠甲护身,都未曾受伤。反观秦刚的亲卫兵却已经三人挂彩。
“看不出对方都在让你们吗?输了要有输了的样子!”种师中面露黑色,直接斥退了自己的亲兵,转而向秦刚抱拳道:“秦知州手下皆是强兵,刚才又多谦让,这仗是某这里输了,而累及几位兄弟挂彩,这伤药钱稍后会送上并致歉!”
秦刚微微一笑:“都是友军之间切磋,挂些小彩也属正常,种帅太客气了!”
黄友却在一旁傲言道:“我家秦宝文亲率此军二十勇士,入敌营、诱降将、逼杀西贼太后、破敌五十万。西北之地,后无来者之话暂是不敢说,前无古人当如是了!”
秦刚伸手制止了黄友下面的话语,赶紧给种师中还礼道:“种家三世守疆,将士浴血多年,直打得此时的西贼如强弩之末、残烛之光,秦刚不过是承前人之力,又得时运相济,不敢居此功劳,实乃我大宋之福、百姓之幸哉!”
种师中目光如炬,紧盯秦刚,看见其仍然是一副荣辱不惊、谦逊有度的模样,不由于喟然叹道:“秦宝文果然是少年英雄也!”
此时他对秦刚的称呼从与自己平级的知州转为了比自已高出几级的直宝文阁,实质便是低头服输了。不待秦刚再有反应,他又开口道:“秦宝文的百战之兵名不虚传,改日再当上门请教。某在此迎候,还有一事代传:家兄种彝叔早年师从张载,此时正在原州任通判、提举秦凤常平。知宝文来知环州,特命某代兄相约,若得机会,便来拜会。”
这话里所提的种彝叔,便就是日后闻名西北的老种经略相公种师道,而届时的种师中,之后便是小种经略相公,两人都将是北宋末年支撑一方天地的盖世名将。
秦刚接下话头道:“彝叔前辈有邀,秦刚自当择时亲去拜访!”
此时,因秦刚大部队的停歇,种师中已经关注到在其亲卫营之后,被一群蕃兵押送着的大批奴工队伍,不由地对此有点诧异。
“哦!是这样,西北太缺劳力。秦刚在保安军时,知道各处寨主时常会有些战俘,倘若交官,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我便从他们手里买来,弥补一些工坊做工劳力的缺口!”秦刚甚至很随意地对种师中道,“种帅若有门道,能有这个资源的话,也可与我顺便做做这个生意。”
种师中心中暗自惊道:“原来外面所传这秦刚唆使顺宁寨刘延庆私入西夏境内打草谷的消息居然都是真的!”
大宋文官,常常会在陕西这种已与西夏结成世仇的地方,不忘宣扬那种“仁爱天下”、“以德报怨”的酸腐之理,时时会被武人们所鄙视。
而秦刚在此事方面所行的手段,反而还要又比大多数武将还要激进、狠辣,这不得不让种师中刮目相看。
不过今日城外迎候,原本就是一是看其军容,二是代兄传讯,两事做毕,种师中便借口秦州公文催促甚急,就此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