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血光流转和荡漾,许明渊的语气也变得越发傲气,仿若依旧站在神殿之中,俯瞰下方的芸芸众生。
“大影帝,我好话已经说尽,别逼我对你用强的。”
“轮回而已,我倒想看看若是不完成,这天地要如何杀死新旧两位祂。”
侯涅生沉默片刻,“若同我让你轮回那年一样,以天地苍生胁迫呢?”
“侯涅生,还记得你千年前说过的话吗?”许明渊眸里的血色更甚,朝着他轻轻一笑,“你无需再恨自己晚生几千年,这一次,为你的主人屠尽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们,如何?”
侯涅生用很轻的声音答道:“如果可以,我愿意为你效命,可.....”
余下的话他没说,在许明渊的眼神压迫下,过了很久才吐出短短几个字。
“我赌不起。”
“油烟不进,我是真太久没......”许明渊听到扇扇子的声音,话音一顿,扭头看去,不远处的正是纳兰濯。
他扇着扇子,看了看许明渊,又看了看被许明渊压在身下的侯涅生,将扇子一合,抵在掌中,唇角微微一扬,“两位,倒是让我看了出好戏啊。”
侯涅生扭头看向纳兰濯,眼神凶恶地恨不得当场将他撕碎,“烂木头,你还敢出来,怎么不直接躲到最后一缕魂儿散尽?”
“闭嘴。”纳兰濯不客气地怼道,“我若死早了,谁来给你们收场?”
侯涅生蹙了蹙眉,“你.....唔......”
“你安静点,不听话的家伙没有发言权。”许明渊用手将侯涅生的嘴捂住,上下打量纳兰濯几眼,直言道:“纳兰濯,你不剩多少时间了,有什么话就快点说。”
“还是祂说话中听些。”纳兰濯展开折扇扇着,笑的温润如玉,“这事还要从我跟阮暮云立下的赌约讲起。”
“暮云在现实的肉身死前,单独跟我说关于祂的问题存在第三种解法,只是这种解法的前提是龙诀必须爱上祂。”
“我当年不屑一顾,笑暮云在虚妄里呆的太久,脑子出了问题,可时间告诉我,她是对的。”
“那么说回解法。”纳兰濯用手指了指许明渊,又指了指侯涅生,“第一种,直接杀死祂,实践表明会出现新祂,只是无限循环弑神一役。”
“第二种,同生或共死,一千多年,两次轮回,也证明这个解法不现世。”
“至于这第三种解法,暮云说时间一到,我自会知晓,可直到龙诀来此杀我,跟我碎碎念前,我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因此,我也是刚刚才从他的话中想到破局的关键点。”
“属于祂的力量是完整的,完整归一,这股力量想要完整,迫使世间只能存在一个祂,这也是第二种解法失败的根本原因。”
“这样的话,第二种解法就有个被遗忘的前提,两个完整的祂同生或共死。”
“可祂的力量分不出第二份,又如何有两个完整的祂呢?”
“那么,由此推断,第三种解法是就是......”
纳兰濯突然没了声,看着许明渊笑而不语。
小主,
许明渊肯定道:“两个残缺的祂同生,只要这股力量永远无法完整,就不会继续拉拽,理论上确实可以实现共存。”
侯涅生将许明渊的手拿开,给说的正起劲的两人浇了盆冰水,“扯远了,最近的问题是完成轮回,若想以现世完成千年前的轮回,必须有一个祂死去,这是我二十四年前能使用轮回的前提。”
“你啊。”纳兰濯轻轻摇头,遗憾的语气又带了点嫌弃,“你以前不是最会嘴硬和挑字眼的么,怎么堕入爱河后,脾气没以前凶了,脑子也没以前灵光了。”
他感受侯涅生满是杀意的目光,合起折扇,轻拍着,问:“我问你,当年祂死的时候,你有完整的祂的力量吗?祂死绝了吗?”
侯涅生答道:“没有,有一部分还散在天地间,那是属于明渊的旧祂衍生,是我这千年间才拼起来的,至于灵魂,死时我就在竭力阻止灵魂流逝。”
“所以说啊。”纳兰濯笑道,“当年没有完整,祂也不算真正死去,千年后的轮回不完整,没祂死去,不是应该的么?”
侯涅生沉默了,头一次不知道该从哪里反驳,也是头一次哪怕知道也不想反驳。
“另外,若你觉得赌不起,必须死掉一个祂。”纳兰濯伸手指向自己,“我啊,我是半神,有成为祂的资格,而且我即将魂飞魄散,在此之前,拿走一点祂的力量,我也能算是祂。”
“那么,伴随我的魂飞魄散,祂的力量将永远不可能完整,第三种残缺同生的解法也将就此成立。”
侯涅生的脸冷下来,以一种冷淡的语气问:“纳兰烛饮,你会是甘愿这样牺牲的好心人?”
“我自然不是什么好心人。”纳兰濯也用淡漠的语气答道,“可你已经一个人走完了【孤命】余下弑神路的九十九步,只差最后一步便将彻底完成。”
“你爱的彻底,爱的极致,为了让祂自由无拘地存于人间,彻底毁了神殿,不惜删改历史,将异能者的存在完全抹除。”
“即使现在异能者重新进入公众视野,可祂与神明的概念已经消失,加上二次死亡等信息的封锁,未来的人间不会再出现新的半神。”
“不管你是因何种目的,我无法看着这条弑神路在最后一步功亏一篑,即使这最后一步需要我用灵魂来填补、以成全你和旧祂的方式完成。”
“何况,公子亦君子,当重义守信,我既同暮云立了赌约,也输了赌约,此事无关我的意愿,我理应如此。”
他温和地笑起来,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笑容其实不怀好意。
“说回正题,两位,我时间不多了,谁愿意自降身份,给我取点祂的力......”
他话没说完,侯涅生道:“取我的,别拿什么奇怪的东西,剩下的随你取,取多少都行。”
属于祂的力量根植于灵魂上,取走力量就必须连同灵魂一起取走。
而挖取灵魂是世间最极致的痛,没有之一。
纳兰濯露出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用扇尖贴着下巴,盯着侯涅生思索起来,“你说是这么说,但我该取什么好呢。”
良久,一根翠色的藤条伸向侯涅生,尖端变得虚幻,直直戳入他的眼睛里。
侯涅生感觉灵魂在被剥离,下意识想眯起眼,只眯了一半又强行止住。
纳兰濯道:“龙诀,你我相识两千载,我从未见你落泪,乃至眼朦胧,今我取走你灵魂上积攒千年的泪水,此后千万种悲欢离合,你只可做那无泪之人。”
“我要你永远保持理智和清明,背负【孤命】的独道,无关爱恨情仇,守着祂直至永恒,让这天地间再无神明,让天地真正属于天地间的泱泱苍生。”
话落,藤条从侯涅生的眼睛里抽出,纳兰濯将这根藤条融入自己体内。
被取走的一瞬间,在侯涅生和许明渊体内拉拽的祂的力量骤然停止。
纳兰濯能感受到轻微的拉拽感,强撑着不让这股力量溜回去,亦或是流入更多。
他打量着被毁成废墟的巨树,故作无奈地轻叹一口气,“龙诀啊,你可当真是半点情面都不留。”
他展开折扇,展臂一扇,枯死的巨树重新生长,被金火灼烧而镂空的内里也开始填实,宛若喷涌的生命之泉,载着几人从镂空的躯干深处重新回到绿岛上。
这生命之泉仍在往上喷涌,澎湃的生机让巨树雨后春笋般快速生长,无尽的绿叶也从刚长出的枝干间抽出,几息间就从嫩芽长成绿叶。
不稍片刻,巨树恢复如初,铺开的绿色树冠比先前更加茂盛。
如此相较之下,纳兰濯的身形则异常浅淡,浅到能许明渊和侯涅生的视线能穿透他月白色的衣摆看到后方的绿叶。
纳兰濯,很快就要魂飞魄散。
以祂的身份魂飞魄散,完成千年与现世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