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木婉云神色不虞,亦不接话,木夫人许是也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过,缓了一会儿,调整了一下,才放软了语气开口。
“云儿,为娘知道,你一向都是最懂事,最孝敬的,你从小聪慧,我跟你父亲向来是疼爱你更多过你兄长,也或许是因为我们以前太过偏心,才让你兄长心里积攒了怒气,可为人父母,哪个不希望子女和睦,你兄长如今是走偏了,我们也狠狠骂过他了,可他毕竟是男子,又为长,是要脸面的…“
木婉云拢在袖子里的手几乎掐出血,耐着心让自己听下去,却终究还是徒劳,声音冷凝,又带着几丝颤音,“母亲的意思,兄长为长,要脸面,我就不要了?“
她说话的时候,微微昂起头,似乎想从木夫人脸上看到什么。
却又很快低下头,像是害怕,又像是看不到,就能继续自我催眠。
她甚少顶撞长辈,一向都是娇软孝顺,一时间,木夫人竟然有些难以接受。
气氛陡然沉闷。
落针可闻。
原本侍立在侧的丫头婆子大气都不敢出。
母女二人原本是挨的极尽,最是宠溺,可如今这么近,却蓦地变得有些讽刺和难捱。
木婉云赌气没有看木夫人,木夫人目光有一搭没一搭落在木婉云脸上,眼神里的温度一点点消融,最后只剩下冰凉,再到最后,甚至带了一丝厌恶。
可她终究还是低叹一声,作出用手捧着心口的样子,轻咳了两声。
“咳咳,你如今嫁了人,脾气也长了…”
木婉云心里冷嗤一声,抬头看了一眼,脸上表情却无甚变化。
只是眼中光芒一闪而过,像是看穿了一切。
只是这次却没有如之前一般紧张。
木夫人咳了一会儿,见没什么效果,也懒得装了,倒是认真打量起这个自小被她娇惯的女儿。
诚然,她是疼爱这个女儿的,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可是世家大族,儿子才是要延续香火的。
她当初也是疼爱儿子更多。
后来为什么更偏疼女儿?
她依稀有些记不清了。
好像是因为女儿生了一场病,还是因为有人说只有娇宠女儿,女儿出嫁,才会更用心为母族,亦或者是因为听人说,娇宠长大的女儿才更值钱。
想到这些,木夫人心里生出一些不满,见女儿仍旧对她毫不在意,最后彻底冷下脸来,“你左右是嫁出去的,还把持娘家的中馈,这像什么话?!难不成,以后木家还让一个外嫁女说了算?!”
其实,她也能理解木尘,他娶亲在即,里里外外都需要操持,她是个身子弱的,帮不上忙,偏偏家里银钱还都是嫁出去的妹妹把持,他心里有恨,她也能理解。
原本她以为木婉云嫁出去,就该自己主动把账本和钥匙拿出来,可没想到她竟然只字不提,府里的人也都是隔三差五就去找木婉云汇报。
她这个正儿八经的主母,倒像是成了摆设。
以前也罢,现在木尘马上要娶亲,等崔瑶进门,那她这个婆婆如何立足,要是传出去,不得被人笑掉大牙。
想着,木夫人脸色更差了,一双眼死死盯着木婉云。
木婉云嗤笑一声,抬起头看向她,“所以,母亲特地诓骗我回来,就是想让我把账本和对牌钥匙交出来,这么点小事,还要劳烦母亲演戏装病,女儿可真是不孝。”
木夫人原本还是有些慌乱的,听到最后,才松了一口气,嘴快接了一句,“你知道就好!”
闻言,木婉云脸色一僵随即又兀自低笑掩饰过去,然后使了个眼色给绿俏,不多时,绿俏就捧着紫檀木匣子走来,木婉云亲自接过,递到木夫人面前,“其实母亲不说,我也是要给的,毕竟我一个外嫁女,的确不该再管着娘家的银钱出入。”
木夫人手已经伸到一半,想起什么,又顿住,特意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并未有什么不满,才又伸手接过,正要交给身后的嬷嬷,又听到木婉云道,“母亲不管庶务已久,未免出现不必要的纰漏,还是请来账房一起把账目核对一下。”
“其实不…”
木夫人身后的嬷嬷小声提醒木夫人。
木夫人却有些不满,又看了一眼木婉云,随即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嬷嬷面色发紧,还想说什么,却被木夫人冷着脸交待去请账房过来。
“对了,如果可以,兄长和崔二小姐也可以一起来听听,免得到时候说我这个外嫁女蛀空了娘家基业。”
木婉云脸上一派公事公办,心情经过颠荡起伏,只余下凉薄和冰冷。
她明白这一切都是崔瑶和木尘的主意。
或者说都是崔瑶的主意。
以往崔瑶看她以未出阁女子身份管理木家的大小事情,指挥府里的上百号人,眼里的羡慕她看在眼里。
尤其每日从她手里过的银钱,更是不菲。
她时常夸赞她能干,有主母之风。
她那时只当她是真心,想着她在崔家不过庶女,日子清贫,时常送她珍贵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