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他不是我教的,你们信吗?”
周围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没说话。
许老师额头青筋直跳,清楚的明白从今天开始,她的师名在程千里手里算是毁了。
程千里早就拉着凌久时一溜烟跑了,出了学校门直奔他家的洋车。
“快快快”
少年一脸着急上火的看身后,发现许老师没追上来揍他,顿时松了口气,拉开车门让凌久时上去。
凌久时抱着行李钻进车,一抬头就在后座上看见了程千里在看书。
凌久时整个后背一炸,缓缓扭头,看见了另一个程千里咋咋呼呼的坐在驾驶位上道:
“妈呀太吓人了,明天我绝对不去学校,不然许老师要杀了我”
“哼”
后座上的‘程千里’冷哼一声,翻了一页书说:“你又在里面犯什么错了?”
“我哪有?!”
程千里辩驳了一句,回头看见凌久时抱着书一脸惊悚的看着他们,这才恍然过来解释道
“哦哦,凌师兄没见过吧,这是我哥哥,他叫程一榭”
一榭?千里?,一泻千里?
这可真是好名字。
凌久时扯了下嘴角,还没说话,后座的冷漠少年就啪一下合上书,抬眸看了眼凌久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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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师兄,幸会,我记得你是和李老一起来的”
“嗯,幸会”
凌久时笑着答应,然后扭过身子坐好了。
程一榭在说完这句话后就突然拉开车门,从车里下去了,临走前还对着凌久时说
“凌师兄,保重”
“啊?”
凌久时不明所以,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程千里已经发动汽车。
他回过头盯着少年的动作,不知何故有点紧张问:
“那个,千里,冒昧问一下你的年纪?”
“我?”
程千里笑眯眯:“我刚十八,还没成亲,师兄,坐好了,送你回家见媳妇儿喽!”
一句话落地,整辆车已经如同乡间恶犬见了肉包子一样窜了出去,速度快的人身魂分离,去往云霄天外。
程一榭拍了拍自己衣衫上的灰尘,面无表情抱着他的书,对着绝尘而去的汽车拜拜
“保重”
此地离家并不算远,开车大约两个小时,但程千里仅用了一个小时就到了。
看见镇子入口时候,凌久时觉得自己在快要看见黑白无常之前摸到了生门,赶紧让程千里停下来。
车带着尖锐的鸣叫停在人来人往的镇口,程千里说
“啊?师兄?就送你到这吗?这离你家还有一段距离吧,我再……”
“不用!”
凌久时赶紧回绝,把住车门把手,抓住自己的书和包,颤巍巍的开车下去。
最近隆平有商会举办,许多外地人涌入,所以明明这个时候了,街上还是有很多人,很多车
凌久时下去,站在人烟中感受了一下活气,压下要吐个天翻地覆的不适,勉强笑道:
“没,没关系,这里已经到了,多谢师弟,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哦,这样啊”
程千里左看右看,好像很失望的说:
“那好吧,本来我有好几个师姐听见你成亲了,都拽着非要让我转述你媳妇啥样呢……唉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少年自说自话的笑起来:“那我走啦,师兄再见”
“再见”
凌久时摆摆手,看着程千里的车消失在黄昏将至的半抹残阳里,顿时弯腰吐出了两口浊气。
还好还好,命还在。
他拍了拍胸口,直起身子顺着人流进了镇口,刚走了两步,脸上就沾了些细雨。
凌久时抬头,雨滴就落在他脸上。
此时太阳已经下山,镇子隔着河岸两边都有灯笼点起来,微微雨丝漫天而落。
凌久时低下头,抱着包顺着街边往家走。
他今天没带伞,只能低着头快步走,期望雨别下大。
可事与愿违,雨还是越下越大。
满街的马车洋车乱窜,还有商铺叫卖,喧嚣的无法落脚,分明热闹。
可雨中的凌久时越走心中越凉。
他不知道他这么急着回来,算是什么。
他也不知道阮澜烛会不会依然那么不听话的在门口等他回来。
万一他不会呢?
凌久时想。
万一他不会怎么办?
这么一想,心中的那些火苗,就突然一点点熄灭。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一直以来都记得带伞的凌久时,突然忘了带伞,就被雨浇了个透。
他不该忘记带伞的。
从少时第一次没带伞被雨淋回家后,凌久时就这么告诉过自己。
他本该带伞,他本该记得带伞,是因为什么忘记了呢?
是因为今天出门时,那时隐时现的太阳,还是因为常年带伞,他已经开始厌烦。
还是,他已经习惯了有人在他旁边为他撑伞。
雨丝顺着凌久时的衣领钻进脖颈,从他的后背心顺滑而下,凉彻脊骨。
他在习惯自己身边有人关心他,这种习惯比毒药还可怕。
“喵……喵……”
一个微弱的猫叫声突然钻进凌久时的耳膜,他回过神,在雨中抱着书籍四下环顾。
却见街面中有个脏水坑,水坑边趴着湿漉漉一只小猫。
那只猫脏的连什么毛发都看不出来,眼睛也不知被什么糊住了,张着初生的嘴懵懂恐惧的叫喊。
身边人来人往,没人会去看脚下有没有什么东西在叫。
凌久时站在原地,突然走不动步。
雨中幼猫凄凄惨叫,突然被谁踢了一脚,噗通滚进了旁边的小水坑里。
如今这世道,人且自顾不暇,谁管得了一只流浪幼猫的生死?
我管,我能管,我可以救它。
凌久时想着,抓紧了手中的书,突然大步跑过去,手指迅速从污水中精准拎住那只小猫的脊背,将其抓起来搂到怀里。
滂沱大雨,街中心站着没带伞的一个人,抱着无人管的一只猫。
小猫张着嘴,瘦弱的爪子抓着凌久时的胸口衣服,还在慌张的发抖着叫喊。
“别怕别怕”
凌久时抬起手,替它遮住了一小片天,垂眸微微笑道:
“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凌凌!”
雨中突然传来声音,凌久时没反应过来,茫然抬头,却见人群深处,有个人撑伞逆流而来。
是阮澜烛。
他太着急了,撑着伞也没怎么遮住自己,光顾着找人,直奔凌久时而来。
“凌凌”
他终于跑到凌久时面前,伞罩住了凌久时和他怀中的小猫,俊朗苍白的脸微微蹙眉道
“我记得你没带伞,就想着到镇口接你,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你……”
凌久时定定的看着他,像傻了一样。
阮澜烛见情况不对,低声问:“凌凌,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阮澜烛”
凌久时还是看着他,手指攥着湿透的书,怀里抱着湿透的猫,连他这个人也是湿透的。
那些雨钻进他衣领里,还钻进他心里,又刺挠着眼睛,让眼眶发红,心中发酸。
他问:“阮澜烛,你来干什么?”
阮澜烛小心翼翼拨开他脸上黏着的发丝,半是无奈道:“我来接你回家啊,凌凌”
凌久时哦了一声,低下头,怀中小猫不知所以,喵呜着往他怀中深处钻。
小猫什么也不知道,只想找个温暖的,没雨的地方窝着。
最好有点食物饱肚,那就更好了。
“回家了”
凌久时低声说:“我们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