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嘉靖四十一年,壬戌科春闱会试,主考官严绍庭徇私舞弊,提前泄题一事。
终于是水落石出。
结果很清楚。
却又让所有人都哭笑不得。
而严绍庭也为此,受到不少人的嘲笑。
事情很简单。
就是这个庸部中觉得自己这一科大概是真的无法中举,然后又听说了严府巷的事情,以及严绍庭当时说的话。
加之当初昌平书院开课,他没有弄到名额,没能参与昌平书院题海战术。
所以就怀恨在心。
然后就有了顺天府衙前那一番举告。
这纯粹就是一个,考生自己破大防,然后怪罪到严绍庭这个主考官身上的滑稽事。
虽然看着让人有些发笑。
但事实就是如此。
不过严绍庭在被人觉得有些像软柿子,连个考生都能拿捏诬告的时候。
他却松了一口气。
眼下若是这件事并非如此,而是背后还要牵连出其他事情,却是会耽误自己的正事。
不过,在这件事之后。
严绍庭却很快就写好了一份奏疏,准备借题发挥一次。
只等着殿试结束后,就呈奏给老道长。
奏疏很简单,封皮只有寥寥数字。
《奏请国朝分道列数取士疏》
目的很简单,就是在现在的南、北、中三榜之下,急需细分到大明两京一十三省,具体每科春闱会试每道录取人数。
“这样可能有人会借此攻击侍读,有打压天下学子进取之心。”
徐渭有些忧心忡忡的翻阅着严绍庭的这份尚未呈奏的奏疏。
严绍庭却是笑着摇摇头:“进取之心?朝廷取材,乃为国用,而非一地士绅聚朝堂权柄于乡党。”
有明一朝。
有东林党,有浙党,有楚党等等。
但从来没有什么川党、蜀党、豫党、齐党、鲁党。
徐渭也看出了严绍庭的心思,他低声道:“侍读是要减少南直隶、浙江、江西、湖广等地在朝官员人数?”
严绍庭点点头:“东南数省之地,本就富裕,盖之国朝财税七八,若是再准其大肆培育为官,则国家必重臣皆出自东南。便是无党之意,却自成乡党之实!”
徐渭琢磨了一下。
然后惊讶的发现。
如今朝堂之中,已经确实如侍读所言,重臣多为东南出身。
人啊。
总是有乡土情谊。
不然也就不会有同乡、同年、同窗之说了。
但徐渭还是有些迟疑:“只是这件事若是由侍读呈奏圣前,恐怕侍读要面临的压力会很大。”
严绍庭却是转口问道:“那个庸部中是如何处理的?”
徐渭想了一下回到:“事情查明,庸部中供认不讳,礼部和国子监遵陛下口谕,已经降下行文,革除庸部中一应功名,着永不录用。”
严绍庭淡淡一笑:“这倒是如他名字所愿了。”
徐渭却是有些疑惑。
“侍读是想将这件事,再拎出来做局?”
不等严绍庭开口。
陆绎已经不知从什么地方跳了出来。
看到小舅子又出现在自己面前。
严绍庭终于是抢先了一步,开口道:“是不是又出事了?”
陆绎眼前一亮,瞪大双眼,面露钦佩:“姐夫厉害啊!都已经能未卜先知了!确实是出事了……”
严绍庭翻翻白眼。
心说,但凡是你小子出场,那就铁定是出事了的。
这还有猜?
严绍庭挥挥手,堵住了小舅子的彩虹屁:“说吧,又是哪里出事了?”
“海瑞和张居正疯了!”
陆绎言简意赅的答了一句。
严绍庭从躺在藤椅上,变成了坐直身子。
徐渭亦是面露好奇。
他不由的询问道:“张阁老和海御史怎么就疯了?他们不是一个在徽州府,一个正在回京路上?”
陆绎点点头:“事情确实是如徐先生所说,海瑞现在还在徽州府,张阁老也正在回京路上,但他们确实是疯了。”
不等陆绎继续解释。
黄锦已经在严府畅通无阻的直接找到了严绍庭面前。
见到严绍庭的第一面。
黄锦就开口喊道:“严侍读!您可快点起来吧,快随咱家入宫!”
严绍庭眉头皱紧的站起身:“这是怎么了?”
黄锦跺跺脚,满脸焦急:“张阁老还有那个海瑞都疯了,陛下现在已经召集内阁、六部、五寺齐齐去西苑了。您先随咱家入宫,等到了圣前就明白了。”
看来是真的出大事了!
不然黄锦也不可能如此慌张。
严绍庭来不及交代和询问,只能随着黄锦一同出了严府,直奔西苑万寿宫而去。
等他到了万寿宫前,就看到六部、五寺的人也在慌慌张张的赶过来。
来不及相互问好。
黄锦就催促着严绍庭进了万寿宫。
万寿宫中。
老道长正端坐在珠帘后的御座上。
内阁里的老严头、高拱、袁炜三人,也各自坐着或站着。
随着严绍庭和六部尚书、五寺少卿进来。
嘉靖也不多言,而是冷眼看向一旁的吕芳。
“人都到齐了啊。”
众人躬身山呼拜见皇帝。
嘉靖却是挥了挥手。
“吕芳,念。”
吕芳站在一旁的桌案后,看着面前的两道重如大山一般的奏疏,侧目看向皇帝。
“主子爷……先念张阁老的……还是海……”
嘉靖冷声道:“先念那个海瑞的!”
吕芳点点头,而后捧起一份奏疏,面朝众人。
“臣,都察院监察御史、南直隶巡抚衙门通判,海瑞,启奏陛下:”
“臣今处南直隶徽州,闻讯自太祖洪武年间,徽州府歙县人丁丝绢税课名目,共计六千一百四十六两。”
“时至今日,有算术之才查明,此税课当由徽州一府六县共担,而歙县之外,五县均驳斥之。”
“而今五县攻之于歙县,假借春耕抢水屡发争斗之名,五县殴之于歙县,已有百姓因此而亡,徽州一府六县,皆缄口不言,渎职其位,不思听取民意,不思辨别税课真伪,一味求和,私相袒护,沆瀣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