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集 义府枉法(1 / 2)

鞭敲金镫响,齐唱凯歌还。

石碛大战,唐军千里奔袭,以少欺多,取得完胜以归。军中诸将皆谓薛礼之功,并歌之曰:将军三箭定天山,壮士长歌入汉关。

薛仁贵与刘审礼复越大碛南归,遣使前往中军大帐,面见大帅郑仁泰报功。

郑仁泰闻报薛、刘二将大胜,遂率大军一路西进,扫荡残匪。

铁勒思结、多滥葛等部落先前皆保守天山,闻郑仁泰将至,皆都出帐庐迎降;郑仁泰不许其降,纵兵击之,尽掠其家财以赏军士。

刘审礼谏道:将军不可如此,大违天子向以慰抚为主之策。况胡人恨我滥杀,必拼死以拒,增我伤损;既便不敌远逃,待我回兵后亦必加倍报复,反而前功尽弃也。

郑仁泰杀兴大起,置之不理。思结各部残众见降而被杀,只得争相远遁。

唐将杨志率部紧追不舍,深入天山,反为思结部族所败,尽丧部众,单骑逃归。

郑仁泰引大军正行之间,探马候骑来报:末将等侦得胡虏辎重便在左近,薛、刘二将前番大战,虽尽驱其众,但未发现。今胡虏皆亡,大帅越碛,信手可取。

郑仁泰闻而大喜,遂效薛仁贵与刘审礼,亦引轻骑一万四千,倍道赴之。

唐军遂再逾大碛,直至仙萼河,果见胡虏积粮,乃命三军扎营,开怀大嚼,一面派出游骑,向四方哨探残敌。未过数日,积粮食尽,残虏再不见一个。

当时四野茫茫,放眼尽为石碛长沙,水草全无。又忽然天降大雪,气温陡降。

郑仁泰下令回师,唐军士卒饥冻不堪,遂弃捐甲兵,杀马食之。不数日战马杀尽,将士之间又互相残杀,人自相食。

比及入塞,郑仁泰检点余兵,所带一万四千精骑仅剩八百余人,战马全失,衣甲不整。

大军东还长安,司宪大夫杨德裔上书劾奏:郑仁泰身为三军司命,不听部将劝谏,诛杀已降部落,使胡虏逃散;又不抚士卒,不计资粮,遂使骸骨蔽野,弃甲资寇。自圣朝开创以来,未有如今日之丧败者。薛仁贵贪淫自恣,虽矜所得,不补所丧。并请付法司推科。

高宗下诏,允以功赎罪,并皆释之。

大战既息,朝廷复传檄下令,以右骁卫大将军契苾何力为铁勒道安抚使,左卫将军姜恪副之,不必回师,留在天山诸地安辑铁勒余众。

何力奉命,不动大军,只简精骑五百,驰入铁勒九姓帐幕之中。

诸胡大惊,欲要迎敌,却又不敢;欲要远逃,实在走投无路。何力乃聚其首领,宣谕唐天子圣旨:尔等休惧,国家知汝皆为胁从,赦汝之罪,罪在酋长,得之则已。

部落首领大喜,执其叶护,及设、特勒等二百余人以献。

何力明宣其罪斩之,九姓遂定。似此兵不血刃,只杀二百余人而诸部皆服,其功又在薛仁贵之上矣。

龙朔二年八月壬寅,上命以许敬宗为太子少师、同东西台三品、知西台事。冬十月庚戌,升西台侍郎上官仪同东西台三品。

字幕:上官仪,字游韶,陕州陕县人,自幼随父亲上官弘迁居江都。

上官弘时为江都宫副监,在江都之变中与次子上官谨一同遇害,上官仪因藏匿壁间得以幸免,并逃出江都城。

为求避祸,自行披剃为僧,遁入山林,隐居研习佛典,精通《三论》,而且涉猎经史,善做文章。

贞观年间,上官仪得到扬州大都督杨恭仁器重,并入京参加科举,考中进士,授弘文馆直学士,累迁至秘书郎,唐太宗常命起草诏谕。

因曾参与房玄龄、褚遂良等人修成《晋书》,上官仪被改授为起居郎。高宗继位,又升任秘书少监,后为太子中舍人。

至此升任西台侍郎、同东西台三品,便为宰相,跻身重臣。

时有左相许圉师,安州安陆人氏,许绍少子,先世自梁末徙至北周。进士出身,博学多才。显庆二年,累迁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兼修国史。龙朔中四迁,拜为左相。

其子许自然,担任奉辇直长,游猎时侵犯平民农田,田主怒责,许自然便以鸣镝射之。当晚回至府中,不敢隐瞒父亲,便将此事告诉。

许圉师大怒,杖责儿子一百,而不曾奏闻天子。

那田主被鸣镝射中,虽未曾受伤,但大受惊吓,便诣司宪呈讼,状告许自然仗势欺人。司宪大夫杨德裔与许自然交厚,且知其已受父亲家法责罚,遂不受理田主之状。

西台舍人袁公瑜获悉此事,遂遣人改易姓名,上封事密奏天子:许圉师身为宰相,侵陵百姓,匿而不言,岂非作威作福!

高宗李治览奏,便召许圉师至朝,询问此事。

许圉师明知此必是有人借题发挥,一时忍耐不住怒气,遂答奏道:臣备位枢轴,以直道奉事陛下,不能悉允众心,故为人所攻讦,诬以作威作福恶名。至于作威作福者,或手握强兵,或身居重镇;臣以文吏,奉事圣明,惟知闭门自守,何敢妄作威福!

天子起始之时面色尚见温和,闻其言辞激烈,大有怨望之意,遂不由怒气塞胸,问道:则若是卿手握重兵,则可作威作福邪!

小主,

许敬宗看见,暗暗喜欢,遂上前就天子怒火之上,再添一把干柴:许圉师作为人臣,对天子质询如此不敬,罪不容诛。

高宗遂遽令将许圉师引出殿外,诏特免官为民。

许敬宗好不容易捉住政敌马脚,岂有不痛打落水狗之理?当年十一月,复唆使党羽交相弹劾,终将许圉师下狱,必欲置其于死地。

唐高宗毕竟是为一代明君,始终不肯吐口,下笔勾决。

次年三月,将许圉师贬官为虔州(今江西赣州)刺史,后贬为相州刺史(今河南临漳)。刑部尚书杨德裔因徇私庇护许自然,亦被流放庭州。

许圉师在相州为刺史之时,政存宽惠,甚得吏民拥戴。

尝有部下官吏犯赃事露,许圉师不令推究,但赐《清白诗》以激之。犯者读其诗后自生愧惧,遂虚心改节,更为廉士,其待下宽厚如此。

许圉师离开相州之后,当地百姓立碑纪念之。上元中再迁户部尚书,仪凤四年卒,诏赠幽州都督,陪葬恭陵,谥曰“简”,并陪葬乾陵。

许圉师所生四子,长名许自然、次名许自牧、三曰许自遂、四谓许自正,皆在朝中为官。惟有孙女许氏,配与诗圣李白为妻,且为李白生下一对儿女,为后世留下一段文坛佳话。

许圉师罢相当年,十二月戊申,众臣建议天子封禅泰山。

高宗下诏,以连年征讨高丽、百济,辽东战事方休,河北之民劳于征役为由,其封禅泰山、巡幸东都之举一并停止。

此后未久,龟兹国遗部复生变乱。帝命海道总管苏海政带兵出击,并令西突厥兴昔亡可汗与继往绝可汗发兵帮助。

苏海政乃是唐朝第二任安西都护,亦是沙场宿将,战功赫赫。

当时引兵前往龟兹,先到达兴昔亡可汗境内。

兴昔亡可汗,便是当年随程咬金从征阿史那贺鲁之阿史那弥射;后又奉高宗之命往征西突厥,身为南路行军总管,与北路总管苏定方并驾齐驱。

继往绝可汗,本名阿史那步真,与阿史那弥射乃是同宗兄弟。

两人虽系同宗,但早在投降唐朝以前就结下极深仇隙。阿史那弥射在降唐以前,统领西突厥处月、处密等部,是西突厥莫咄叶护。阿史那步真欲自立为可汗,遂谋杀弥射弟侄二十余人,逼迫弥射带领族人出奔唐朝。

步真虽然如愿以偿,最终夺取弥射部族财产,但因遭到部族强烈反对,反被驱逐,不得已也投靠唐朝。

西突厥再次败亡之后,兄弟二人便被唐朝分封为昆陵、蒙池两个都护府大都护,分掌突厥五咄陆及弩失毕五部。

继往绝可汗阿史那步真闻说苏海政北征龟兹,到至兴昔亡可汗境内,率众越境来迎,并密谓苏海政道:阿史那弥射暗中勾结龟兹,欲图谋害大帅,望多加小心在意。

苏海政乃是一勇之夫,由是大怒,又思自己所带部众不过数千,便与部将议:阿史那弥射若反,彼有数万大军在境,我辈死无噍类矣。

诸将皆道:不如先下手为强,于其起事之前诛之,弥其大患于未发。

苏海政称是,乃矫称天子敕旨,令大总管赍帛数万段,往赐兴昔亡可汗及诸部酋长。兴昔亡可汗毫无怀疑,便率其部众前来参见安西都护,并拜受唐天子之赐。

未料参拜未毕,苏海政一声令下,便将阿史那弥射及其随从悉都收执,即命斩之。

咄陆五部及弩失毕五部首领,闻说可汗被无辜杀害,俱都非常愤怒,于是纷纷叛唐。五咄陆之鼠尼施部,以及弩失毕五部之拔塞干部俱反,先行率众逃走,欲还归突厥故地。

苏海政与继往绝可汗分兵追击,终于讨平二部。

因到达疏勒南部,却遇弓月部复引来吐蕃兵马,要与唐军开战。苏海政见己部已是师老兵疲,不敢硬拼,便用军资贿赂吐蕃,双方议和而归。

此后未久,继往绝可汗阿史那步真病死。由此突厥十姓无主,复生变乱。匐延都督阿史那都支痛恨大唐无故杀死兴昔亡可汗,便与李遮匐率部归附吐蕃。

西突厥诸部由是顺势再起,来寇庭州都护边境。

庭州刺史来济,当初因受褚遂良案牵累被贬至此,闻报叛军将至,遂引州兵拒之。

部将皆都劝道:我州中驻兵有限,今胡虏大举而至,恐寡不敌众,大人亦深沟高垒,休与出战;一面向朝廷修书告急,请发援兵,是为上策。

来济决心将身殉国,便谓其众:我当初身为宰辅,不能匡辅社稷,辜负先帝遗嘱,早就当死;幸蒙天子顾念旧恩,存全以至今日。今值胡虏犯边,我当以身报国,夫复何言!

遂不着甲胄,赴敌而死,时年五十三岁。

龙朔三年,春正月。

左武卫将军郑仁泰再次引兵出塞,征讨铁勒叛者余部,悉皆平之。同月乙酉日,帝以李义府为右相,仍知吏部科选之事。

二月,徙燕然都护府于回纥,更名为瀚海都护;另徙故瀚海都护于云中古城,更名云中都护。以石碛为境,碛北州府皆隶瀚海都护府,碛南则隶属云中都护府。

小主,

西北局势变幻便如白云苍狗,至此复归于平静。

李义府既主典选重任,乃仗恃中宫皇后之势,专以卖官为事,铨综无次,怨讟盈路。

高宗李治颇闻其事,乃将李义府召进大内,对其说道:朕闻卿子及婿,颇不谨慎,多为非法,满朝皆有怨言。我今在病中,尚要为卿掩覆众议,卿宜戒之!

李义府闻言勃然变色,颈颊俱都涨红,抗颜折辩道:此是何人告诉陛下?

高宗答道:卿但闻我言如是,何必就索其所从得邪!

李义府殊不引咎自责,起身缓步而去,天子由是不悦。

当时长安有善望气者名叫杜元纪,闻说李义府为天子所责,便来进言:我观右相大人所居宅第,积有狱气,今且潜升而出。大人宜积钱二十万缗以厌之,则狱气自消。

李义府信以为然,聚敛尤急。

不久李义府母死,居丧期间,朝廷每逢朔望给予哭假。李义府并不守灵哭丧,辄微服与杜元纪驰出城东,遍登古冢,候望气色,观察风水。

有痛恨李义府专权御史探知其事,便密封上奏,说李义府与江湖术士擅自窥觇灾眚,阴有异图。且又利用职务之便,聚敛无度。此前曾遣其子右司议郎李津,向长孙无忌之孙长孙延索贿,受其钱财七百缗,授以延司津监之职,作为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