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集 正伦掘渠(2 / 2)

时有侍御史王义方,字景贤,乃泗州涟水人,清正廉洁。因闻李义府逼死大理寺丞,而天子不问,便欲上书弹奏。

因知李义府正当天子信宠,且为皇后心腹,料知若与其为敌,必定凶多吉少,便先告白其母:儿身为御史,职责所在,若视奸臣不纠则为不忠;纠之则身危,而忧及于亲,是为不孝。二者不能自决,奈何?

王母答道:昔王陵之母,杀身以成其子之名。汝能尽忠以事君,吾死不恨!

王义方拜谢母亲,乃上疏奏称:李义府于辇毂之下,擅杀六品寺丞;就云毕正义自杀,亦由畏惧李义府淫威,杀身以灭口也。如此则生杀之威,不由上出,请更加勘当!

唐高宗闻此义正辞严,回护不得,于是便令李义府与大理寺卿对质。

事实俱在,李义府自然无辞以对,但犹自恃宠不服。高宗喝叱命其下殿,李义府尚且顾望不退。王义方三叱其罪,李义府方始出班,跪于阶下。

王义方见天子一味回护,恐谏言复被搁置,遂当群臣之面,请具法冠对仗,高声朗读奏本:天子置公卿大夫士,欲水火相济,盐梅相成,不得独是独非也。昔尧失之四凶,汉高祖失之陈豨,光武失之逄萌,魏武失之张邈。彼圣杰之主,然皆失于前而得于后。今陛下抚万邦而有之,蛮区夷落,罪无逃罚,况辇毂下奸臣肆虐乎?杀人灭口,生杀之柄不自主出,而下移佞臣,履霜坚冰,弥不可长。请下有司,究治毕正义死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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慷慨陈辞,满朝皆惊。当时高宗已被折服,将要下诏追查李义府狡佞之状,却未料王义方来此一手,便即恼羞成怒,喝道:义方以孤士触犯宰相,使其跪听下属奏本,则朝廷法度何在,天子颜面何存!人若效之,再无上下尊卑之别也。

便释李义府之事不问,反谓王义方毁辱大臣,言辞不逊,命贬为莱州司户。

王义方便知天子之意,于是弃官而去,自往昌乐买宅客居,聚徒教授为业,赡养老母。数年之后母丧,王义方隐居不出。终于病卒乡野,年止五十五岁。

王义方既死,有门人员半千、何彦先为其行丧,莳松柏于冢侧,三年乃去。

王义方离京去后,黄门侍郎兼侍中韩瑗上疏:褚遂良体国忘家,捐身徇物,风霜其操,铁石其心,社稷之旧臣,陛下之贤佐。无闻罪状,斥去朝廷,内外华黎,咸嗟举措。臣闻晋武弘裕,不贻刘毅之诛;汉祖深仁,无恚周昌之直。而遂良被迁,已经寒暑,违忤陛下,其罚塞焉。伏愿缅鉴无辜,稍宽非罪,俯矜微款,以顺人情。

高宗说道:遂良之情,朕亦知之。然其悖戾犯上,故以此责之,卿何言之深也!

韩瑗答道:遂良社稷忠臣,为谗谀所毁。昔微子去而殷国以亡,张华存而纲纪不乱。陛下无故弃逐旧臣,恐非国家之福!

高宗闻奏愠怒,因而不纳。韩瑗由此乞归田里,上又不许。

继韩瑗为褚遂良鸣冤之后,又有刘洎之子上书讼其父冤,称贞观之末,为褚遂良所谮而死,李义府复助其为恶。

高宗见是弹劾褚遂良,心中一喜;但见内中又牵涉宠臣李义府,又复不悦。于是便召集群臣,问当初刘洎之事,并询以处置之策。

众臣皆知李义府如今炽手可热,谁敢开罪于他?于是大都仰承帝旨,皆言其枉。

给事中乐彦玮奏道:刘洎身为大臣,人主暂有不豫,岂得遽自比伊、霍!今若雪刘洎之罪,是谓先帝用刑不当乎!

高宗深然其言,遂寝其事。

镜头闪回,回说刘洎之事,以明其当年冤案真相。

字幕:刘洎字思道,荆州江陵人,南梁都官尚书刘之遴曾孙。

刘洎早年曾效力于萧铣,担任黄门侍郎,后率军南攻岭表,夺取五十余座城池。武德四年萧铣败亡,刘洎在岭南献表归唐,被授为南康州都督府长史。

贞观七年,刘洎被拜为给事中,封清苑县男;十一年改任治书侍御史。

因针对当时尚书省政务堆积现象上书进言,以贞观初年魏徵、戴胄担任尚书左右丞时,百官不敢懈怠为例,建议唐太宗精心选任尚书左右丞及两司郎中,以此提高工作效率,被太宗采纳,并任命其为尚书右丞。贞观十六年时,刘洎已为黄门侍郎。

唐太宗向褚遂良索取《起居注》观看,褚遂良拒绝道:《起居注》记录君主言行,是希望君主自律,不做非法之事,却未曾听闻君主可以自己拿去看者,恕臣抗旨不遵!

唐太宗不以为忤,由是问道:我有不好言行,卿亦皆记之乎?

褚遂良答道:职责所在,不敢不记。

当时刘洎在侧,于是插言道:即使褚遂良没有记录,天下人也会记住。

唐太宗只得作罢,更升刘洎为散骑常侍,加银青光禄大夫,又加上护军。

贞观十七年四月,太子李承乾被废,刘洎与岑文本支持更立魏王李泰,而长孙无忌则支持晋王李治,太宗最终立李治为皇太子。

帝嗣既定,刘洎进言:太子应勤学好问,亲善师友。今太子入侍宫闱,动辄十天半月,东宫辅臣很少能与太子应对。望陛下能抑制对子孙关爱,遵照规制,则是天下之幸。

唐太宗甚以为善,便让刘洎与岑文本、褚遂良、马周等人轮流前往东宫,与太子论政。

贞观十八年,刘洎升任侍中。

太宗要求大臣指出自己过失。长孙无忌、李积、杨师道等人都称:陛下没有过失。

刘洎则道:近来有人上书,凡不合陛下之意者,陛下都当面百般责备,上书者无不惭愧而退。如此以往,恐不能广开言路也。

唐太宗喜道:卿言甚是,朕定会改之。

次年太宗亲征高句丽,命太子李治在定州监国。刘洎为检校民部尚书,兼太子左庶子,命与高士廉、马周一同辅佐太子。

太宗临行前嘱道:我今带兵远征,卿等辅佐太子,国家安危,都托卿等之身矣。

刘洎答道:陛下不必忧虑,大臣有罪,我当即予以诛罚。

唐太宗谓其妄语,告诫道: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卿性情疏阔刚直,必会因此遭祸,当慎重行事。

刘洎诺诺,再三请罪。

唐太宗班师,返回定州途中患病,刘洎与中书令马周前去探视。

二人自定州回来,褚遂良问道:天子起居如何?

马周未答,刘洎流涕答道:圣体患有痈疽,令人忧惧。

褚遂良却向唐太宗诬奏:刘洎对臣言说,陛下倘若不治,朝廷大事不足忧虑,只要依循伊尹、霍光故事,辅佐年幼太子,诛杀怀有二心大臣,便可天下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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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宗闻而恚怒,不久病愈,并向刘洎询问此事。

刘洎据实答道:褚遂良向臣问圣躬,臣答圣体患有痈疽,实足令人恐惧,并无他言。

马周也为刘洎作证,说其所言不虚。

褚遂良道:臣系何人,岂能妄诬大臣!此是马周与刘洎交厚,故为其遮掩也。

太宗闻终相信褚遂良诬告,赐命刘洎自尽。刘洎临死之时,欲留遗奏,宪司却不肯给纸笔。唐太宗得知后,复生后悔,命将相关官吏尽皆下狱。

闪回结束。以上之事,便是当年刘洎冤案始末。

历史真相:据《旧唐书》、《新唐书》所载,都认为刘洎之死,是因褚遂良向唐太宗进谗言。但依唐太宗之英明,因何轻信褚遂良之言,果断下令赐刘洎自尽?皆因其先前力主立李泰为太子,与李治并非一心之故。且于东征之前妄奏欲杀大臣,则将监国太子李治置于何处?至于欲行伊尹、霍光之事,随意废立新帝,更是历代人主大忌。

镜头转换,按下刘洎冤案,复说苏定方西征。

显庆二年,高宗下诏,擢升李义府为中书令、检校御史大夫、太子宾客、河间郡公,并为其在长安修建宅第。

李义府由此宠冠朝廷,家中子弟都被封为清要官职;又生性贪婪,与妻子、侄婿大肆卖官鬻爵,又多引腹心、广结朋党,权势熏天。

二年闰正月,上命兵分两路,西击突厥。

右路军:命以苏定方为伊丽道行军总管,任雅相、萧嗣业为大将,薛仁贵为先锋,尽发回纥、薛延陀诸部兵马,自北道行军,征讨西突厥沙钵罗可汗阿史那贺鲁。

左路军:以右卫大将军阿史那弥射,左屯卫大将军阿史那步真为流沙安抚大使,自南道出发,并一路招集突厥旧众。

苏定方率领右路北道大军,一路突骑兼程而行,至金山北麓,先大破处木昆部。

俟斤懒独禄等率万余帐来降,苏定方好言抚慰,发还其千骑部从,用为先锋。

薛仁贵眼见决战在即,遂上书朝廷:当年泥孰部为贺鲁所破,虏其妻子颇众。今请陛下颁布明诏,宜皆释其归国,仍加赐赉。则泥孰部族人致其死,不遗余力矣。

高宗览奏,欣然从之。泥孰人闻而大喜,皆请从军,共击贺鲁。

于是唐军大进,皆至曳至河(今伊犁河)西岸。沙钵罗可汗阿史那贺鲁亲率十姓部落之兵,共计十万大军来迎。

两军对垒,苏定方将唐兵及回纥兵万余人背水列阵,往西推进迎击。

沙钵罗轻视苏定方兵少,命令兵分三路直进,自率中军,分副将率领左右两翼,欲三面包围,试图将唐军尽歼于曳至河西。

苏定方却将己军一分为二,命令步兵据守南原,攒槊外向,自将骑兵陈于北原。

沙钵罗先攻步军,三冲不动,士气已殆。苏定方便命吹号鸣茄,引骑兵冲下高坡,自突厥军背后击之。沙钵罗由此大败,部众四散奔逃。

薛仁贵与苏定方率唐军追奔三十余里,斩获数万人众。歇兵一晚,来日复往西进。

胡禄屋等五弩失毕闻说阿史那贺鲁大败,悉举其众来降,并愿随征。贺鲁大丧其众,与处木昆屈律啜数百骑西走。

当时阿史那步真兵出南道,五咄陆部落亦闻沙钵罗大败,皆率本部族落,到阿史那步真兄弟军营投降。于是唐朝军威大壮,横扫西域。

苏定方乃命萧嗣业及回纥渠帅婆闰,率领胡兵直趋邪罗斯川追赶沙钵罗,自与任雅相率领新归附各部之众继后为援。

当时隆冬虽过,寒春未尽,天逢大雪,平地二尺,大军难以前进。

军中诸将见此,咸请俟其天晴再行。苏定方道:公等所虑,正是敌军所想。胡虏自恃雪深为碍,谓我不能前进,必趁此休息士马,不复为备。我正宜乘此亟追可及,若缓之,彼遁逃浸远,不可复追。省日兼功,在此时矣!

众将悦服,乃蹋雪踏冰而进,昼夜兼行,一路收剿贺鲁败散部众。

及至双河,苏定方便与弥射、步真兄弟合兵。

当夜扎营歇马,斥候来报:前面去沙钵罗所居之处,尚有二百里。

苏定方闻报,便唤过薛仁贵道:贤师侄,说不得须要辛苦你一番。今日三更,你可率三千精骑先发,长驱径至贺鲁牙帐。二百里路程,辰时可至,先缠住敌军,勿使贺鲁远遁。大军连日行军,疲惫已极,我欲使其安睡至五鼓,然后出兵,便来接应贤侄。

薛仁贵笑道:我鬼谷门用兵,向来以少敌众。小侄只率一千五百本部军可也。

于是聚齐部众,饱食战饭,又命备足干粮水囊,马摘鸾铃,衔枚而走。(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