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得知世界的虚假以后,杀起人来会更心安理得,没想到罪恶感更上一层。
那个被他杀死的士兵,小时候一定也是会追逐村子里的牛羊四处乱跑的天真孩子,才让孩童的稚气仍盘踞在眉宇间不肯消散,动荡不安、贫困交加的世道把他逼成了恶魔的模样。
自己的父母拼命才带着自己逃到意大利,活了下来。他如今却在莱茵兰夺走别人孩子的性命,早知今日,当年还不如不要生出来。
“嘿!有你的邮件!”
天空传来熟悉的嗓音,灰背隼落在他的肩头,吐出嘴里的信笺。
一吐出信封,他就开始大倒苦水:
“搁在几百年前,我在人类眼里高低是个天使,你居然拿我当送信的使唤,家人们谁懂啊,我真的一把子大无语住了。”
罗贝尔拆开信封,迅速读完信中的内容,疲惫的脸上终于浮现出微笑。
“发生什么好事了?”灰背隼好奇地问道。
“贝尔纳多的妻子怀孕了,他已经想好了名字,男孩就叫‘尼可罗’,女孩就叫‘妮可’,伟大而美丽。”罗贝尔折好信纸,踢开脚边的尸体。
“生命的消逝固然可惜,但新生命的诞生始终让人喜悦。无论悲伤还是幸福,来世上走一遭,总比一开始就不存在好得多。”
“那倒是。”灰背隼认可地点头,“我见到新同事的时候也会兴奋,不过很快就习惯了,最后变成无聊的我们中的一员,如果你能带来点新气象,我会很欣慰的。”
“嗯。”
罗贝尔仰头看向蓝天。
“如果不需要战争就好了。”
同样深受战争之害的白袍人摇了摇头:“集体、个人之间的冲突永无止境,想要减少战争,就得让矛盾有除战争之外的宣泄手段,至少得让和平的好处大于战乱。想修改规则,首先就得掌控权力……”
“在奥地利,我已经没有更多可以权力增殖的空间了。”罗贝尔冷静说道,“我不能和陛下产生更多冲突,现在的情况就是他容忍的最大限度。”
“根据本专家对你的狗皇帝的人格分析,和你的推论差不太大。”
白袍人略带得意地托着下巴,习惯性地去抚摸下巴上的胡子,摸了许久,才意识到现在这具躯体根本没有胡子。
“你刚告诉我那些事的时候,说真的,我真想一死了之,但死亡什么也不会改变,我只会被你收到盒子里,然后变成你的‘同事’,从一个地狱前往另一个地狱。”罗贝尔挖苦道,“听你说的话,你的世界和国家比我们人类好不到哪去。”
白袍人哈哈大笑,语气中半是苦涩:
“哈,岂止是不好,已经累累若丧家之犬了。不过你放心,我们世界的时间概念和你们不一样,硬撑到实验结束,还是做得到的。”
“你说得对,连你们都没有放弃,我也不能放弃。就算是一场实验,但对我来说,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类,这就是我的世界。”
罗贝尔跪下,从死去士兵的尸体上拿走钱袋。
死人得给活人让路,他已经不需要这些钱了,但他还可以。
“活着就要全力以赴。”
白袍人很少从他脸上看到如此坚定的神情,在他的记忆里,罗贝尔总是懒洋洋的,巴不得连洗脸刷牙这点小事都交给别人干。
“干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