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喊杀声再次响起。趁吴军混乱之际,张辽挥手向孙权的位置发起了冲锋。虽止三百骑兵,此刻却是势不可挡。张文远一马当先,奔跑在队伍的最前面。身后的战士擎起手中的铁槊,三百人构成一支锋利箭头,扑哧一声刺进敌人的躯体。
孙权就这么呆呆地看着曹军从自己正面突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一点点逼近。
“完了!”
孙权脑中闪出这两个字,开始后悔没听鲁肃和甘宁的劝阻。但事到如今,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巨大的身影忽然挡在孙权前面。这人足有九尺高,肩宽背阔,手足宽大,肌肉爆棚,孔武有力。大嗓门咧开,声量丝毫不输曹军的鼓号声。
只听他大喊一声:“主公速速上船,周泰在此挡住敌军!”
周泰!
听到这个名字,看到这个身影,孙权绝望的心情稍稍得以平复。此人是吴侯自行伍中提拔起来的将领,因偏爱他的勇猛和忠诚,孙权把周泰安排在身边,做了自己的保安队长。
一念之差,天壤之别。这一个小小的举动,却在关键时刻救了吴侯的命。
只见周泰一手擎起铁盾,一手抡起战斧,迎着敌军反冲过去。一边冲一边吆喝同伴:“聚拢!聚拢起来!结起阵型才有活路!”
周泰的喊声给绝望中的吴军士兵点亮了一丝希望,散乱的队型开始慢慢聚集,在吴侯与曹军之间形成一堵人墙。虽仍不足以抵消张辽的攻势,却明显迟滞了敌军的速度。
攻击受阻,对骑兵而言绝对是坏消息。张辽略感不快,却没有动摇前进的决心。他认定前面的人就是孙权,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这一击也要得手!
看看曹军的战马将到身前,周泰左膀用力,把手上的铁盾插入泥土,再用肩膀顶住,形成一块屏障。准备用一人之力硬扛三百骑兵的冲击。但张辽却不肯在这里停下,因为孙权才是他的目标。
张文远猛拉缰绳,胯下战马突然变向,绕过周泰的铁盾,“刷”的一声冲进周泰身后的人墙。“扑哧”,巨大的动能透过枪尖,直接戮穿吴军战士的身体,把刚刚结成的阵型捅出一个缺口来。
但张辽身后的骑士就没那么幸运了。仓促之间来不及转弯,一头撞上周泰的大盾,战马被硬生生撞停,战士则飞出鞍桥,擦着周泰的脑门摔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巨大的冲击力也令周泰难以支撑。但他没时间思考,迅速撒开铁盾,借着碰撞的反作用力顺势后撤,向张辽的战马跳出两步,猛挥大斧,朝那匹马的马股狠狠剁下去。
张辽听见风声,几乎是本能的将铁槊向后一撑,用槊纂去阻止可能到来的攻击。只听“镗”的一声,槊纂打在铁斧的侧面,虽未能阻止斧头的攻势,却成功地改变了它的去向,让自己战马的屁股堪堪躲过一劫。
周泰的斧头砍偏了,等卸了势再举起时,后面的曹军已陆续杀到。
“保护主公!”
周将军大喝一声,竟不顾敌人刺来的枪头,把手中的战斧横向抡开,硬生生将那战马的马腿齐膝斩断。
“聿——”
断了腿的战马痛苦地嘶鸣着,扑倒在地面。周泰见这一招有效,连声大叫,提醒战友:“斩马腿!斩马腿!”
吴军将士们反应过来,纷纷拔出刀去斩曹军战马的马腿。这一来,张辽的人可就危险了。马腿是战马最脆弱的部分,一旦受伤便无法继续移动。
而速度是骑兵的生命。
张辽暗叹一口气,抬眼再看,孙权已退回船上。远处战场扬起一抹沙尘,显然是吴军的后援部队到了。
“撤!”
战场经验丰富的张辽果断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曹军骑兵看见主将的手势,一齐调转马头,向来时的方向退了回去。
来得快、去得更快。整个战斗的过程时间极短。张辽就像一道洪水,猛地冲到面前,又呼啦一声跑开。留下的只是东吴将士遍地的残躯以及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周泰这才呼出一口气。方才的一撞让他气血翻涌,是硬忍着没有发作。现在敌军撤退了,他一口老血喷出,坐在地上使劲儿喘着粗气,浑身剧烈的酸痛。
甘宁这才拢住残兵。一面组织阵型,一面组织救援。待吕蒙的援军赶到,他才有时间安抚部队统计战果,然后登船去向孙权请罪。
孙权拿着伤亡数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他的一时意气,三千江东子弟永远地留在了逍遥津。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他的大部队甚至都没有机会在合肥的泥土上踩一脚。
吴侯对着战报沉默良久。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神越过甘宁的肩膀,在船舷外那被阳光和鲜血染红了的大地上定焦许久,才嚅嚅着挤出三个字:“这么多?”
甘宁不知如何作答,只能屈膝跪倒,俯首听令。
孙权回过神来,先扶起甘宁,而后再叹一口气:“唉——,闭目塞听,以致大败。兴霸,你是对的,孤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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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通一声,甘宁再次跪倒,泣涕曰:“甘宁身为先锋,未能及时发现敌情,以致曹军杀到毫无准备。今损兵折将,请受军法。”
孙权闻言摇头苦笑:“若你该当军法,孤又该当什么?算了,还是说说现在该怎么办吧。”
“主公,我军士气尽失,绝难再战。只有先退回濡须口,整顿过后再做打算。”
“呼——”,吴侯做了个深呼吸。他心里一千个不情愿,但理智最终战胜了面子。
“好吧,撤军濡须口。”
——
东吴水师撤了。来的时候有多踌躇满志,走的时候就有多心灰意冷。鲁肃在濡须口坐镇,听说吴侯大败,吃了一惊。赶忙派韩当前去接应,他自己则加强警戒,以防敌人反扑。
张辽没有反扑。
他很清楚即使偷袭得手也并未从根本上逆转局势,眼下敌我力量对比依旧是敌众我寡。即便首战胜利士气大增,也不能说就赢定了孙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