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紫阳关内外皆有市集,周遭不乏殷实人家,总有识货之人不是?而周明裕也不要银子,只要老吕头能给他们吃好些过个好年便足矣,反正他们也不知究竟还能活几日不是?
老吕头也甚是精明,他如何不清楚一位举人老爷的润笔费要比老秀才高得多?况且这紫阳关内外向来是军管之地,故而文风不盛也没出过举人老爷,这买卖如何做不得?
到了大年三十的清早,老吕头悄悄捧着笔墨砚台与红纸溜进了周明裕三人的帐内,且他还给三人带了些吃食,虽只是些糙饼但至少不再是难以下咽的馊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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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明裕自然不会去管老吕头上哪偷来的笔墨纸砚,他不过是想着能够跟两个弟弟好好的活上几日,这总比做个饿死鬼要强不是?
在年三十的上午,周明裕三兄弟给老吕头写了近二十副春联,这看似不多,但老吕头拢共就带了那么些红纸而已。
当晚,即除夕夜,老吕头乐呵呵的提着一包吃食来找周明裕,那三十余副对联全卖出去了,老吕头足足赚了好几两银子,他自然很是高兴地来给周明裕三兄弟‘分红’。
姑且不论老吕头赚得多少,但能够给他们带吃食来已是足够,从未有过哪一顿年夜饭吃得如此美味。
在之后的半个多月里,老吕头在外又拉了几单‘生意’,如请周明裕写寿文和碑文等,是以周明裕三人至少没再吃过那等馊菜剩饭,且在元宵节那日老吕头还给三人带了一小壶水酒。
至正月底的一日下午,老吕头带着一个方面大耳五官周正的儒生走进周明裕的帐内,此人乃是接替谭七爷的兴爷,当时周明裕三兄弟惨然一笑,这该来的还是来了。
谁知那兴爷让老吕头等四个兵油子去帐外候着,而后兴爷问:‘周先生还是不愿写文反驳王而农?’
周明裕答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他自不能写这等文章。
兴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听说周先生乃是唐世勋的内兄?’
当时周明裕在脑子里转了几个念头,他有一种冲动,好想大声说他妹妹文茵乃是邵阳县丞唐世邦的妻子,那唐世邦与郑员外都是为了各自利益而做出有违人伦之事的伪君子!
然而,周明裕说不出口,他周家虽然完了,但他知道这并非是唐世邦和郑员外等人所害,况且谁不是为自己的家族考虑?他做不出那等拉人下水的恶事来,再者说,即便他说了又有何用?
于是周明裕对兴爷点了点头,示意他确是唐世勋的内兄。
谁曾想那兴爷得到了这个答复以后,二话不说便离去,这委实让周明裕三兄弟既费解又忐忑。
当日夜里,老吕头悄悄带了个赤脚医生来帐内,虽说那赤脚医生的医术还不如读过些医书的周明裕,但那人对医治跌打损伤颇有一套。
之后周明裕等三人又被继续关押直到三月中旬,而那赤脚医生每隔几日便会过来看看周明裕的腿伤情况,由于错过了最佳治疗期,瘸腿是必然,但在医治以后骨折处已消肿且避免了关节的严重感染,这无疑是保住了他的性命。
那一个半月的时间周明裕都未曾见过兴爷,但周明裕三兄弟已是感到他们该是气数未尽,否则老吕头为何要带那赤脚医生来帮周明裕治伤?但他问老吕头为何要帮他,老吕头却讳莫如深,只说让他好生待着莫要乱问便是。
当唐世勋听到这已是面露狐疑之色,若说是在如今的永州府、衡州府与宝庆府等地,知晓他的名字者不足为奇,但那时才是正月底,唐世勋还扮作唐老夫子在零陵县的门滩军营,他都还未率北上三营出发不是?
唐世勋委实很是费解,这远在紫阳关的兴爷怎会在正月底就知晓我的名字?且他不仅问周明裕是否为我的内兄,还让那老吕头帮明裕疗伤?莫非这兴爷是大哥世邦派去的?
旋即唐世勋又否掉了这个猜测,假设世邦知晓周明裕被关在紫阳关,为何世邦在与刘志贵的数次秘密会晤时皆从未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