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6月11日拂晓,一辆汽车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了盟军战线南段守军的视野中,接着是第二辆和第三辆……执勤的南非士兵立刻向上级报告,不到十分钟时间,一名法国上校和下属便在南非少校的带领下风风火火地冲进了一线战壕。他们能反应如此迅速,显然对车队的到来早有准备。
那个为首的法国上校正是勒克莱尔,他略显苗条,谈吐文雅温和,令和他交谈的南非军官颇生好感。在旁人看来,那个南非少校与勒克莱尔寸步不离,简直像是黏在了他身后一般。
但在场的军人没人会怀疑他的取向是否正常,因为驱使南非军官作出如此失态举动的显然并非是勒克莱尔的魅力,而是勒克莱尔的下属。
南非军官像是躲避撒旦一样,躲避着勒克莱尔带来的乍得士兵。
勒克莱尔不可能对这样尴尬的情况毫无察觉,但他还能怎么办?偏袒盟友把部下赶走,还是袒护部下让盟友滚蛋?哪种选择都不合适,所以他只能装作无事发生。不过这种尴尬维持了没多久,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就都被那长到无边无际的车队吸引了。
“看车队长度,至少有二百辆,上校。”
勒克莱尔总算放下心来:“看来撤离非常成功!快去准备接待,向比尔哈凯姆的英雄们致敬!”
他的副官立刻答应下来,然后非常圆滑地召集走了战壕里所有的深肤色士兵。在那些有色士兵离开之后,南非军官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开始向勒克莱尔称赞法军的卓越表现。
勒克莱尔一边应付着盟友,一边也收起望远镜走出战壕,去停车场迎接第一旅那些九死一生的官兵们。一辆一辆的汽车从他的身边驶过,扬起漫天的沙尘,车厢里那些或深或浅的面孔因此若隐若现。当汽车大多停稳之后,尚未受伤的法国士兵在军官的命令下迅速下车集合。
勒克莱尔看到,这些已经鏖战两周的士兵虽然疲劳,但士气高涨。他们列队的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几分钟的功夫,几个整齐的队伍便出现在了勒克莱尔等人和南非官兵的面前。勒克莱尔大致数了数人数,发现还能列队的官兵竟能达到两千人之多——远远超出了戴高乐将军和他的预期。
“立刻向戴高乐将军发报,第一旅大部安然撤出。”勒克莱尔在人群中找到了柯尼希后,又补充道,“柯尼希将军无恙。”
“是,上校!”
得到命令的电报员迅速向千里之外的伦敦发出了早已拟好的电报,半个小时后,自由法国驻地卡登花园便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欢呼声,欢快的气氛从卡登花园向四方扩散,得知独立第一旅从比尔哈凯姆成功撤出的伦敦市民也加入了庆祝,开始疯狂地摁喇叭、吹口哨,直到戴高乐将军标志性的沉稳嗓音出现在广播中:
“同胞们、战友们、盟友们,我是戴高乐。
得知战士们在比尔哈凯姆的英勇作为后,全国人民无不激动得颤栗!
勇敢而忠诚的法兰西子弟,用自己的鲜血写下了法兰西最美丽和光荣的篇章之一!曾经被打垮、被背叛、被扼住咽喉的国家,如今在胜利的意志中再次团结!”
“战场上牺牲的烈士,监狱中罹难的斗士,抵抗运动中捐躯的战士,在利比亚阵亡的士兵、随絮库夫号沉没的水兵、在巴黎被枪杀的工人——他们至高的灵魂也团结了起来!”
…………
为了掩护第一旅主力撤离比尔哈凯姆,德内尔甚至冒险带着乍得团突进到距离德军营地仅五公里的位置上,用75毫米炮直接炮击集结中的德军,以求为独立第一旅拉到足够多的仇恨。
就德国人的反应来看,他挑衅不可谓不成功。压抑不住愤怒的德国人派出了一个装甲团来对付乍得团,但还没来得及对乍得团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打击,又突然“醒悟”过来,让这个装甲团继续去对付比尔哈凯姆了。
一来一回路上花的功夫,再加上脱离战线、重整队伍费的时间,德内尔成功用几发炮弹,让一个装甲团3个小时没有出现在进攻比尔哈凯姆的战线上。而有些气急败坏的德国佬也很配合地让德内尔的作战效用最大化,这个装甲团本来可以重创乍得团,或者加速突破比尔哈凯姆的防线,但是这一折腾,两个目标全都落了空。
德内尔的指挥确实又胆大又漂亮,但实力所限(在第一旅撤退之后,是一个轻装团团对德意联军三个师),实在对挽救第一旅留下断后的官兵无能为力了。
“向比尔哈凯姆的断后部队发报,提醒他们投降吧,我们实在没有能力挽救他们。”德内尔对乍得团的团副说道。
而团副却回答:“如果他们愿意投降,那早就投降了。”
德内尔闻言一时默然,只能黯然下令部队撤退。
…………
“敌人认为,他们已经击败了法国。因为他们能在我军备战状况极其荒谬、指挥方式无比落后的情况下迅速击溃我军。但敌人意识到了他们的错误,目前散落在柯尼希阵地外的德国和意大利的尸体预示着这样一种前景:法兰西将让敌人为他们的暴行付出足够的鲜血和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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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至最后一弹!这是独立第一旅断后部队指挥官艾维尔斯少校下达的命令,尚能喘息的一百五十余名士兵忠实地执行了它。在蝗虫一样的德国和意大利士兵涌入比尔哈凯姆中央阵地之后,这些士兵仍在疯狂向敌人射击。
在柯尼希的指挥部外,普洛特缩编成加强班的排还在战斗,两名其他排的士兵从几乎空空如也的弹药库中运来了最后四箱已经装好引信的手榴弹,还没来得及下发德国人就冲进了阵地。于是两个士兵立刻掀开手榴弹盖子,叫上身旁的普洛特少尉一道,给德国佬“下手榴弹雨”。与三人几乎脸贴脸的德国佬立刻就被炸了回去。
“走走走,退守通讯站!”意识到这里即将失守的普洛特忍着身上的酸痛,用缴获的MP40冲锋枪打了几个短点射,将几个又要探头的德国佬摁回了掩体中。他的战友闻言立刻扔出了手上的手榴弹,然后将箱子里剩下的弹药揣到怀里撤退——真真正正贯彻了不让德国佬缴获任何任何弹药的准则。
普洛特为他们感到自豪,将几个完好的手榴弹留给德国佬不可能被上级批评,也对战局没什么大的用处,但这些几个月前还吊儿郎当的士兵现在就是极其主动、不打一点折扣地去完成艾维尔斯少校的命令,即使他们已经不可能再获得任何嘉奖和表彰,即使下个小时,他们就会变成战俘或者尸体。
普洛特打空了弹匣里的最后几发子弹,然后边退边拆下弹匣,谁知就在此时,一颗冒着烟的手榴弹从天而降,落到了他的脚下。
“手榴弹!!!”
然而手榴弹还没爆炸,他的身后传来了更加猛烈的轰鸣声,在他被手榴弹炸飞失去意识之前,他看到了弹药库方向,滚滚的浓烟直冲云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