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陡坡(4)(1 / 2)

毫无疑问,对英国炮击法国舰队的回应恰当与否,关乎自由法国在全体法国人民心中的形象,在这个自由法国无法向它的志愿者提供任何物质利益的时候,也就关乎自由法国的生死存亡。

如果自由法国的独立性受到广泛质疑,让国内外法国人把戴高乐领导的这个抵抗组织当作一个受英国控制的傀儡政权(现在就有相当一部分人是这么想的,他们认为维希法国给德国人当狗,自由法国给英国人当狗,二者之间没有什么区别),那么号召法国人民加入自由法国运动就会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我们必须表现出高度的独立性,夏尔。”德内尔目不转睛地仰视着戴高乐的双眼,“我们招募的那些志愿者一定会向英国发出抗议,我们既拦不住,也不应该拦。与其让他们在无组织的情况下不断与英国方面起冲突,不如由我们来组织!”

戴高乐思索了一刻,随后重重地叹了口气:“不行,这样有让自由法国被英国取缔的风险。”

即使是深知戴高乐为人的德内尔,听到这个答复都难忍错愕。如果站在戴高乐面前的是别人,可能早就给他扣上“恋权”和“法奸”的帽子了。

见德内尔有些不理解,戴高乐并没有生气,而是坦言这个组织的地位目前有多尴尬:“让,你要知道,视我们为英国傀儡的不仅有维希法国、美国和苏联,就连英国人自己也抱着这个想法——尽管这类人还不占主流,但还绝对不至于被当成不存在。一旦我们‘闹事’,如今已经担忧不列颠存亡到有些神经质的英国人毫无疑问将支持对我们采取断然措施,到那个时候会发生什么?”

不等德内尔回答,戴高乐便严肃地描述道:“你和我将会以煽动暴乱的罪名逮捕,自由法国将瞬间分崩离析,而我们的‘自由法国’对法国抗战意味着什么你也是知道的!”

现在自由法国就是法兰西抗战的唯一旗帜,印度支那总督贾德鲁将军虽说一直在发表演讲,说要接着打下去,但印度支那殖民地始终没有作出什么实质性举动。该殖民地既没有宣布加入到自由法国麾下,也没有要求自由法国服从它的领导,没有提出抗战纲领,也没有宣布与维希决裂——这叫什么抗战!法兰西的殖民地怎么可能在服从维希政府的同时跟德国佬打?!

“可是如果抵抗委员会站在英国这边,自由法国也会因失去爱国者的支持而土崩瓦解!”

“总会有人留下来!哪怕一千人、两千人,要知道我们本来预计的也就是这个数了!士兵还能再找,但是我们却是不能取代的核心,你能想象德库塞尔一个上尉来领导自由法国吗?!”

戴高乐的话让德内尔陷入到两难的局面:要么服从现实利益而放弃道德,要么追求道德而牺牲现实利益。他曾经很擅长这样的抉择,道德原则至上!无论需要牺牲什么,哪怕是他自己的生命,也决不让日后的自己在做忏悔!

但是他能毫不犹豫牺牲的最多也就是自己了,现在的问题在于,他要为了道德原则牺牲自由法国的前途吗?尤其是自由法国此刻无疑正担负着神圣的使命!

“更何况我们并非什么都不做,让。”戴高乐见德内尔陷入犹豫之中,便立刻说出自己的打算,“我现在就向丘吉尔首相抗议,要求英国补偿法国在此次无耻袭击中的损失,至少也要让他们现在就抚恤死者、补偿伤员!”

这句话终于令德内尔下定了决心:“那我们就兵分两路,我去安抚士兵,你去发表抗议,在士兵们发动起来之前,我们就要有所作为!”

“没错,德库塞尔跟我,克吕尔(罗贝尔的姓)跟你,现在就出发!”

“罗贝尔到哪里去了?”

德内尔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好在他不用到处寻找,就从那里得知了养子的去向。

“戴高乐将军,戴泽南中校!”气喘吁吁的通讯兵报告道,“奥林匹亚广场的人造反了!正在和英国警察互殴!”

“谁领头?”戴高乐一时为止气急。

“几个空军的,冲的最前的就是机电长罗贝尔少尉!”

戴高乐闻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德内尔,德内尔虽有些尴尬,却也理解养子的举动,如果他现在仅仅是一个少尉,行为不会决定自由法国的命运的话,他也想去找英国人干一架!更何况他深知罗贝尔有多么“老实”,肯定不会率先挑衅,必定是英国警察先做了什么令人忍无可忍的举动!

“我这就去解决这个事情。”德内尔深吸了一口气,对戴高乐说,“请你放心,夏尔,如果是他有错,我就让他蹲监狱。即使他没错,如果一定要蹲监狱的话,为了法兰西的前途,蹲几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德内尔的意思表达的很明白,为了自由法国的存续,他愿意委屈自己的养子。于是戴高乐对罗贝尔这“不合时宜之举”的一点不满也立刻消失不见,全部化作了对德内尔支持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