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看着魏书瑾许久,终究没有苛责,而是叹了口气。
“罢了,老夫坐车也有些乏了,不如出去走走,透透气吧……”
说着,便打开车门,独自走了下来。
魏征离开之后,唐家父子和魏叔玉也都离开了马车。
此处乃是长安城外的一处驿站,也是送别的最后一站。
唐家父子在一旁说着些事情,依依话别。
而魏征则是带着魏叔玉来到了另一旁的大树下。
两人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最后还是魏叔玉率先打破了沉默。
“其实,您没必要非要去突厥的……”
“现在说这个已经晚啦,或许就像你说的,不破不立,换个活法,其实挺不错的……”
魏征坐在树下,笑道:
“说起来你可能还不信,爹以前还当过道士呢,只可惜爹在三清祖师神像下,没读过几天《道德经》,《静心咒》,读得最多的还是《战国策》和《鬼谷子》……”
说到这里,魏征指了指远处不时朝这边张望的魏书瑾,笑道:
“你别看二郎嘴笨,甚至连一句像样的奉承话都不会说,可每当听他把为父比作苏秦,张仪那等国士,爹心里实际上是极为高兴的……只可惜后来因缘际会,纵横捭阖的事情爹是没办法做了,只能在庙堂上故意与陛下打擂,留一个谏臣的名声……”
魏征手里抚摸着大唐使团的旌节,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道:
“说实话,区区一个谏臣的名声,哪有持节云中,纵马疆场来得痛快,说起来,为父还要谢谢你给我这样一个机会呢……”
魏征说话的时候,魏叔玉一直安静的听着,没有吭声。
事实上,关于魏征的生平,他还是还了解的。
早些年间,因为家境贫苦,无奈出家当道士,饱读诗书却最属意纵横之说。
后来跟随了几任主公,却始终不受重用。
直到遇到了李世民,却又因为出身李建成旧部的原因,只能把才能放在了别的位置上。
直到李世民一朝的后期,经过时间的检验,魏征才获得了李世民发自心底的认可,得到接纳,甚至安排他亲自教授太子李承乾。
可那时候的魏征,身体已然每况愈下,更别提施展什么抱负了。
魏叔玉看着眼前这个脸庞清瘦,棱角分明的男人,暗暗点头,认可了魏征之前的说法。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解脱之法,等到功成归来,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了吧……”
想到这里,魏叔玉从怀里拿出一个包裹,递了过去。
“怎么,怕爹路上烦闷,你又写出了什么好故事?说起来,爹还是喜欢看你写的《三国新编》,就是写得有些慢了……”
魏叔玉笑了笑,道:
“您不是最喜欢关羽单刀赴会那段吗?有了这东西,您也能像关云长一样了,它便是你的青龙偃月刀……”
“哦!”
闻言,魏征眼神一亮,连忙打开包裹,就看到了一把小臂长短的黑色管子,一旁还配着些沙石铁珠等物。
魏叔玉详细地把手铳的使用方法给魏征说了一遍,听得魏征连连点头。
“这几日,你去楚国公那边,就是为了弄这个?”魏征低头抚摸着手铳,轻声道。
“对啊!楚国公那家伙心黑的很,弄走了我好多金豆子呢,您办完事情,就早点回来,还等着您替我讨公道呢!”魏叔玉笑哈哈地说道。
“那是自然!我魏家的便宜,岂是那么好占的!你带着弟弟们,等为父回来便是!”魏征拍了拍魏叔玉的肩膀,想了想,认真道:
“爹知你善权变,脑子活,可万一要是惹下了什么事情,便去裴家找你娘,懂吗?你们娘俩这么些年没见,觉得生疏在所难免,可毕竟是亲血肉,裴家不会不管你的……总之,一切等爹回来,明白吗?”
魏叔玉沉默地点了点头。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动静,使团的车队似乎要出发了。
魏征叹了口气,将包裹收拾好,站了起来。
魏叔玉连忙招了招手,便有四个壮汉走了过来。
“他们是……”魏征一脸疑惑。
“这些是翼国公当着陛下的面,送给我的部曲,都是百战老兵,让他们跟着你吧……”魏叔玉简要地将给秦叔宝治病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完后,魏征没有推辞,只是说了声“好”,便带着那四人回到了使团队伍里。
魏书瑾,魏书琬,唐善识等一众送别的亲属则来到了魏叔玉这边,一起站在山坡上,注视着远方。
不久之后,大唐使团的队伍终于动了起来。
马车上,唐俭和魏征都没有说话。
两个人的情绪都不太高。
就在这时,唐俭脸色突然一变,连忙打开车上窗户,惊道:
“魏公!你听!”
只见远处山头之上,七八个人影,朝这边奋力叫嚷,口中似乎喊着什么。
唐俭竖着耳朵,整个人快要从窗户上掉下来了,才终于听清楚了。
那是一阵少年郎的呐喊声。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弃我昔时笔,著我战时衿……
”
车厢内,魏征眼角带着几抹泪花,抚掌大笑道:
“唐公,有子如此,夫复何求啊……”
而唐俭早已老泪纵横,重重点了点头。
“大唐,万胜!”
……
“大哥,你说爹他们这次能得胜归来吗?”
山丘上,唐善识,魏书瑾几个都已经哭成了泪人。
魏叔玉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
“会的,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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