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草民小的时候,曾随祖父参加过一场宴会......”
在场三人以为朱聿键还有关于治河的想法要说,却不想听他开口将到了宴会,俱是不解,转头看着朱聿键。
“草民还记得是上元前一日,南阳城灯火漫天,犹如白日,那场宴会从头吃到尾,非三昼夜不能毕事,去的达官贵人,随意入座,兴尽自去,从未有终席者。”
周堪赓和黄守才对视一眼,大致明白朱聿键说的是什么,可见朱由检却皱着眉头,好似不知道朱聿键说这个是何意。
“一席酒吃三昼夜,为何?”朱聿键自问自答道:“因为花样太多了,最普通的猪肉,有五十多种做法,豆腐亦有二十多种,席上的菜,不仅稀奇名贵,而且调制之法,匪夷所思、残酷无比,除了猴脑以外,草民还记得有一道炒里脊,很是鲜美,可陛下知道是如何炮制的吗?”
朱由检摇了摇头,朱聿键低笑一声,说道:“先将猪关在一间空屋中,众人持竹竿痛击,猪一面逃一面叫,后面的人就一路追一路打,等绕室奔走的猪力竭将毙,遂即用利刃割取脊肉一片,整只猪的精华,即萃于此一片肉中,其余腥恶失味,不堪再食。这样炒一盘里脊,就要好几头猪。”
朱由检脸色一白,喉头涌上一阵恶心。
“还有鱼羹,说是选极大的黄河鲤鱼,倒悬于梁,敲碎鱼头,下面是一锅在滚的热汤,血滴入汤,红丝一缕,连绵不断。鲤鱼生命力持久,头碎而未死,为热气所逼,摆尾挣扎,血都从头上‘榨’了出来。‘榨’干一鱼,再易一鱼,大概要十条以上的鱼血,攒起来才能做成一碗羹汤。”
“还有活炙鹅掌,生取驼峰,若如所言,岂独君子远庖厨,任何一个稍有恻隐之心的人,都会食不下咽。”
“陛下,”朱聿键躬身道:“这宴会,便是‘报安澜’,是一年中若河道平安,为表功而举办的,这些厨子,有一他处所没有的特色,每个厨子只做一样菜。大厨房中,锅炉数十具,人各一具,目不旁及,做鱼翅的等上了这道菜,脱却油腻的围裙,换上宁缎袍逛窑子去了。”
“报安澜?”朱由检神色冷厉,哼笑一声,“和扬州盐商的饮食,倒是不相上下了。”
“陛下恕罪,”周堪赓忙跪在地上请罪道:“此事臣的确有耳闻,臣在任职河南道布政使之际,也曾被邀请参加报安澜,不过臣因为诸事繁多,并未参与过,是以,也并不知晓居然是这样的报安澜,臣有罪!”
朱聿键见此,忙也跪在地上,心中涌上忐忑来,“陛下,草民说这个,并不是说周尚书,草民就是觉得,因为表功而如此铺张浪费,委实没有必要,草民在凤阳曾听人说过,南方那里,岁修经费四百五十万两,只要用到十之一二,这年就可以不出事,用到十之三四,考绩必是一等,总之,岁修经费,每年可盈余三百万两左右。”
这三百万两银子,莫非缴库?当然不是。
然则如何用法,一言以蔽之,挥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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