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翠宫内,灯火通明。
梨落早已收到谢蘅芜来信,知道今夜注定不眠。
她穿着宫女的衣衫,立在阴影处。
殿中除了几乎没有下人之外,与寻常无异,甚至坐榻上还挂了一件刚换下的衣裳。
说不害怕是假的,梨落呼吸发紧,拧眉看着黑沉沉的殿外,不自觉攥紧了身旁衡书的手。
衡书低声:“你若害怕,可以让我……”
“不行!”梨落立刻打断他,目中胆怯渐渐淡去,被一种发亮般的坚定掩盖。
衡书眉心微动,随即叹:“……好吧。”
“万事小心。”
梨落点一点头,随后,衡书吹响呼哨,酷似黑鸦残鸣。
巫者们的吟哦声和着时远时近的乐声,在黑夜中悚然无比。
一缕火光,在不远处窜起。
外头有人喊道:“走水了!”
巫者们的声音明显一停,殿外旋即传来凌乱无比的脚步声。
混乱中,衡书赶紧打开了紧闭宫门。
“跑!”
他低声急促,话音未落,梨落的身影已从其中逃出。
夜色很快将她身影吞没,她隐在匆忙奔走救火的宫人之间,很快分辨不清。
衡书心跳砰砰,重重关起宫门。
刻意制造出的响动,很快吸引了紧盯着此处的眼睛。
他们没再留恋拾翠宫,而是跟随着奔走的人群追逐而去。
另有一波人,则强硬拍门。
衡书与几位自愿留下的宫人在里头死死将门抵住。
羽林卫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现在能保护他们的,只有他们自己。
对于此夜凶险,衡书一干人早已明了。
要拦住他们!
梨落夹在人群中,风声于耳畔呼啸,她听不见嘈杂人声,只听见了自己愈发猛烈的心跳。
跑!
跑!
她也不知自己该跑去哪里,但……跑得越快越好!
今夜她要做的,就是拖住崔太后。
如若赵全那里不成……
梨落呼吸急促,握紧了袖中匕首。
她不惧玉石俱焚!
—
崔太后在前殿被绊住了脚。
几乎所有重臣,都在这一夜恳请入宫。
是梨落托了赵全,给靖国公送去了消息。
于是夜里,以靖国公为首,一众老臣立在紧闭宫门外。他们一言不发,如挺立的松柏。
看守宫门的侍卫早被替换成了崔太后自己的人,但见如此多的老臣立在外头,他们也不知所措。
赶不得,也放不得,
崔太后无法,最终将人放入。
臣子们呼啦啦涌入前殿,将等候在此的崔太后围住。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询问着萧言舟的行踪。
连日来,萧言舟都不曾传信回京,而他们送去的信件也杳无音讯,这令他们不安。
崔太后被纠缠着,她也想抽身离开,可这里都是老臣,她不能做得太绝。
她只得强扯出笑意,尽力安抚他们。
可这些臣子没有一点要听话的样子。
“太后娘娘当真没有收到陛下圣意吗?”
不知是第几回听到这句问话,崔太后面色沉下,甩袖拂开其人。
“你的意思,是哀家隐瞒圣意不报?”
“……臣不敢。”
话虽这样说,她却分明听出来,他就是这意思。
再扫过其余人面色,崔太后冷笑一声。
“尔等入宫,是来兴师问罪了吗?”
“娘娘开坛祭天,所费人力物力,已足够边关七日赈灾之银。”
说话的是工部尚书,从来明哲保身的他,今夜却做了出头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