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蘅芜想,此时萧言舟在做什么呢。
习惯了他会在夜里出现,忽然又变作独自一人,还有些不适应了。
她居然会想他了……
正出神的时候,谢蘅芜听见一阵幽幽哭声。
起初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梨落扯了扯自己的袖子,小声问道:“娘娘可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还真是有人在哭吗。
她简单分辨了一下,便往声音来源处走去。
是一个脸生的小宫女,蜷缩在廊下哀哀哭着。
大概是哭得太过投入,她都没注意到身后站了人。
谢蘅芜也颇有耐心,就静静立在她身后等她哭完。
于是那小宫女再起身时,被身后的人吓了一大跳。
“啊!娘…娘娘?”她红肿着眼慌里慌张请罪,“娘娘恕罪,婢子并非有意惊扰娘娘的!”
“本宫不怪你,你只消告诉本宫,发生什么了?”
小宫女抽了抽鼻子,小声道:“娘娘,是婢子的母亲……婢子的母亲病了,原本上元节之前,婢子正好能将月银寄出去。可现在……现在……”
她说着又忍不住抽抽噎噎起来。
现在拾翠宫上下都被禁足,哪能再出去呢。
谢蘅芜眉头轻轻抬起,又恢复寻常:“倒是本宫连累你们了。”
“不不,娘娘恕罪,婢子并无此意!”
小宫女惶恐:“都是婢子命不好,娘娘也是受了无妄之灾,婢子怎会怨怼娘娘。”
“唔。”谢蘅芜轻轻颔首,“你便是承认还有旁人也是这样了?”
小宫女面色一僵,又低下头去:“不,娘娘……”
“本来你们就是被本宫连累罢了,若你的母亲再出事,本宫于心难安。”
“本宫有法子送东西出去,你若是相信本宫,大可以交给本宫。”
小宫女一怔,迟疑道:“可是娘娘如今被禁足,这样……不会连累娘娘吗?”
“只是禁足罢了,送个东西出去还是可以的。”
谢蘅芜柔柔一笑,凄冷寒风中,她身上却像笼罩着一层圣光:“若还有人也需要送东西出宫,你一并接来,送到本宫这儿来。”
小宫女面上掩饰不住喜色,连磕了几个头,才急急忙忙往屋里跑去。
梨落在后头担忧道:“娘娘真的能帮她吗?若是不行,岂不是又要被人说了闲话。”
谢蘅芜笑而不语,她自然是不行了,可太后的人却可以。
那日她在寿安宫时,半真半假地说了些南梁的事情,真是因为他们的确给了她下毒的东西,假又是因为,这毒本来就只是给萧言舟的。
而她则说成,南梁要她将皇帝与太后一同毒害。
不管太后相不相信,多少都会提防起来。
她知道自己在太后那儿还有些用处,崔太后暂时不会对她下手。如果她身边那些暗探没了,崔太后也能更好地掌控她。
今夜羽林卫不曾值守,那小宫女偏偏出现,实在可疑。不过谢蘅芜也懒得深究,她要的只是一个勾出那些人的机会罢了。
一个摆在面前的递消息的机会,他们一定不会放过。
那小宫女传话的本事倒是惊人,还不等谢蘅芜睡下,便有许许多多的包裹送到了寝殿内。
她便依照所言,将这些东西都递了出去。
衡书在宫中多年,自然有的是办法。
至于这些东西最后去了哪,就不是她关心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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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全一直在外等了一个时辰,才听到里头有人唤他。
他小心翼翼走进去,殿里的灯烛都被萧言舟弄灭了,此时漆黑一片。赵全艰难摸黑向前,一面小声道:“陛下,点灯吗?”
不知从黑暗中的何处,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嗯。
赵全方从袖中取出火折子,凭着记忆摸到烛台,点起一盏灯。
昏黄摇晃的烛火堪堪照亮一小片黑暗。赵全举着烛台,往前几步,便看见了萧言舟。
后者席地而坐,一条腿支起,手搭在膝上。自那只手的指尖上,滴答滴答着粘稠的鲜血,而其苍白指节上是早已干涸的血渍。
在他身后,是一片狼藉,依稀可见还有金玉碎片在其中莹莹闪光。
他垂着脸,俊美阴郁的容颜在摇晃的烛火中明明灭灭,身形被投映在后头的屏风上,落下一大片阴影。
赵全心头一紧:“陛下,您的手……”
“不碍事。”萧言舟声音沙哑,他抬眸,眼里还有未曾褪尽的血丝。
赵全一惊,下意识后退半步。
许是注意到他的动作,萧言舟又阖起眼,声音里带着浓重的疲惫:“你别怕,已经过去了。”
“陛下,周院使的药……”
“不管用了。”萧言舟说着蜷了蜷掌心,方才凝固起来一点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淌得更欢了。
显然这动作他方才做了无数次,不然也不会过去这么久还淌血。
赵全在一旁看着,感觉自己的手心儿也开始疼。
“陛下,奴给您包扎一下吧。”
“不必。”萧言舟说着紧了紧手掌,又松开,再次收紧。他看着血从伤口处涌出,目中划过些快意,颇有些乐此不疲的意思。
“孤出去走走。这里,你处理一下。”
“陛下……”
不等赵全说完,萧言舟便径自离开了殿内。
赵全不敢阻拦,眼底却浮现起浓重的担忧。
他停了一会儿,连忙出去找霍珩。
得让霍珩盯着点才是,不然,他真的很担心陛下发起疯来,直接在宫中大开杀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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