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冬雷(1 / 2)

次日晨,谢蘅芜醒来时,身边一如前几日一般没有了萧言舟的身影。

但似乎仍有不同。

往常榻边早是一片冰凉,今日竟还有些暖意。

是走得晚了吗?

想到萧言舟被磨得睡不着,谢蘅芜很是坏心眼儿地弯了弯唇。

她慢吞吞爬起身时,听到去洗室的宫人惊讶道:

“呀!这里怎么这么湿呀?”

随后便是小声抱怨昨夜当值的宫人毛手毛脚,连地上的水都不记得擦干净。

她们的声音并不大,但昨夜过后,谢蘅芜对洗室处传来的声音都有些在意,便仔细听了一会儿。

她垂眸,大概是感到心虚。

那哪是宫人做事不小心,分明是萧言舟进去后弄的。

说起罪魁祸首……那还是她呢。

谢蘅芜轻咳一声,洗室立刻安静了下来。

片刻后,有轻轻脚步声靠近,宫人在床幔外小声询问:

“娘娘可是睡醒了,要婢子去唤梨落姑娘进来吗?”

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静。

她又轻轻唤了几声,见谢蘅芜不曾回应,暗松口气。

想应当没有吵醒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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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过后,谢蘅芜去了寿安宫。

崔太后等了这些天,终于等不住了。昨日嬷嬷来时,话里话外地打探,让她费了不少心神应付。

她与萧言舟,抑或是……她自己,等得就是这一天。

因为这几日基本都呆在拾翠宫中,大概是接触的机会多了,她不时就会在视线范围内看到一些字条。

大意便是催促她赶紧动手,莫误了时辰,不忘再威胁一番。

这些字条都是用特殊字符所写,寻常人看不懂。至于是何人所为,显然不言而喻。

她打定主意要与崔太后虚与委蛇,抱的便是借刀杀人的目的。

崔氏与南梁纵使真有合作,想来双方都不会互相信任。若是崔氏自己受到威胁,想必会毫不留情地除掉这个并不值得信任的盟友。

他们双方攀咬之际,又哪还顾得上谢蘅芜呢。

至于小桃吗……是谁的人也不重要了。

既然她被送到萧言舟那儿,便早是个弃子的结局。

登上轿辇时,天色忽然阴沉下来。等到谢蘅芜方踏入寿安宫一步,轰得一声,天际响起沉闷冬雷。

所有人都是一怔,连嬷嬷都忘了神色,愣愣看向灰暗的天空。

她活了大半辈子,却是第一次听着冬雷。

冬雷……那可是不祥之兆啊。

许是因此缘故,今日的寿安宫内比往常还要压抑阴沉。

崔太后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绣凤云锦袍,站在书案后写字。

崔太后年轻时也如崔露秾一般,是名满京城的才女,更是写得一手连翰林院博士都为之赞叹的好字。

尽管谢蘅芜已经站在了不远处,但她还是垂首专心于纸上勾画,没有半点要搭理的意思。

谢蘅芜早已料到她会给自己一点下马威,也不恼,索性悄悄打量她。

其实崔太后保养得宜,看起来至多不过三十多岁。然她低眸时,眼尾的岁月痕迹却再难掩饰。

没有了伪饰的和蔼笑容,她整个人瞧着不怒自威,甚至有些阴沉。在这一刻,谢蘅芜可算琢磨出来萧言舟那副模样都是与何人所学了。

崔太后落下最后一笔时,窗外又是一阵雷。

闷雷滚滚后,是近而响的炸雷,仿佛要破窗而入。

一旁的侍女本就为此时沉闷气氛紧张,被骤然雷声吓得手一抖,捧着的茶盏坠地。

清脆的碎裂声仿佛比雷声更吓人,

寒光乍然亮起,照亮了崔太后半边侧脸。

她凝眸于纸上,最后一笔是悬针。然雷声响起时,她心神一震,手腕一施力,在纸上留下了一大团墨晕。

原本堪称完美的帖子,因这一笔尽毁。

崔太后面无表情地放下笔,接过嬷嬷递来的帕子擦手,视线瞥过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侍女,定在安安静静立在那儿的谢蘅芜身上。

“不懂规矩的东西,打发了她。”

大概是有段时间不曾说话,崔太后的声音嘶哑,更是可怖。

那跪着的人抖得更厉害了,却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很快就有五大三粗的嬷嬷进来,将那侍女拖了下去。

谢蘅芜侧目看去,侍女早已吓得涕泗横流,嘴巴大张着却没有一点声音,目色哀戚地往她看来。

四目相接时,谢蘅芜心头也似落了道惊雷。

那是……宫宴上为她倒了酒的宫女。

这大概是崔太后在谢蘅芜面前最不曾伪装的时候,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

仿佛方才那句话,是对她说的。

谢蘅芜缓缓收回视线,向上一福:“妾身拜见太后娘娘。”

崔太后并未理会,慢条斯理地收拾着书案上散落的纸笔。

谢蘅芜蹲麻了腿,都不曾听崔太后唤她起身。

倒是视线中出现了一双暗色绣锦靴。

冰凉的指尖掐住了下巴,留长的指甲微微嵌入脸肉中,带出些许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