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抿了抿唇,忍不住又问道,“裴大夫可知……昨夜送我来此的女子……她临走前可有留下什么话?”
身为大夫,她已尽了医者本分,至于旁的本不该多管。可闻得此言,裴出岫还是不由得微微挑眉,目光在男人面颊上多打量了一会儿。
见男人神色坦然,不似欣喜也不似急切,她移开目光。
能让宋诗闻甘冒这么大风险救下的倌人自然是容貌不俗的。端看那完好的右半张脸,微微上挑的桃花眸此刻虽如玉石蒙尘,望过来时眼眸深处仿若糅杂细碎微光,纵使不言不语亦显醉人的柔情。
明明是素颜相对,却端的是眉眼如画,五官雅致,肤白赛雪,唇不点而红。
海棠,倒也称得上这个名字。
只不过,堂堂宋府又哪里是那么好进的。
宋诗闻虽是宋府二小姐,却亦是府中嫡出,更何况眼看着六皇子进门做正夫便是不远的事。
林知秋不知眼前女子心中所想,只是药屋内陡然沉寂下来,让他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半晌过后,裴出岫缓缓自袖中抽出薄薄一纸,靠近小榻递到他手边,语气淡淡道,“海棠……公子,这是你的卖身契。宋二小姐说你自由了,往后会想法子安置你。”
林知秋怔楞了一下,忽而明白她误会了他与宋二小姐的关系。
看不清屋内的情形本就令他深深不安,现下竟然还被人这样揣度,昨夜被二皇女她们当众羞辱的痛苦感觉又溺没了他,他不自觉地浑身颤抖起来。
见他低头静默不否认,裴出岫也不欲再多言是非,这是宋二的私事,她只管照顾好病患的伤势。念及此,便自顾自取过药盅将熬了许久才煮好的药粥徐徐倒进碗中。
就在这时,冷不防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极轻极轻的声音,“我、我不是……不是裴大夫你想的那样。”
裴出岫没有回头,男人也没再开口了。
燃了一夜的炭盆里传来细微的响声,裴出岫端起盛了药粥的食盘回到男人身边。男人似有所觉一般慌乱地抬起头,浓密眼睫下交错的泪痕清晰可辨。他咬着本就无甚血色的嘴唇又飞快地低下头去,只有微微僵直的身体无言诉说着他的抗拒。
裴出岫见状,将托盘放在小榻边,径自退开几步道,“病人在大夫眼里是没有分别的,此刻你只是我沐春堂的病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