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他昏迷时不曾觉得,如今见男人好似双眸失明。这下子裴出岫也顾不得他被下未着寸缕,伸出两指隔着被子紧紧钳住他的肩膀,而后掀开他面上贴着的凌乱长发。
男人的额头果真有一片明显的青紫肿块,在白皙如瓷的肤色映衬下尤为刺目。裴出岫细细察看一番后,拧起了眉头,“难道是淤血未疏,堵塞了筋脉?”
林知秋觉察出女人并非对他意图不轨,渐渐安静下来柔顺地配合她掀开眼睑探看。
“这位大、大夫……”
“嘘。”
一阵温热气息吹拂在他额上,他浑身一阵细微地战栗。
裴出岫松开了他,静静思索了片刻,转身取来一副金针。
“我得替你施针,看看能不能疏散淤血。”
她说这番话时如此坦荡,令他觉得若此时负气抗拒便是不知好歹了。林知秋心下苦笑,也罢,早就堕入奴籍,难道他以为自己还是从前那个不染半点淤泥的大家公子么。
半晌没有等到男人的回应,裴出岫这才有些觉得无措。她又犯了专注治伤时不顾其他的老毛病,正欲端正脸色道歉,就听男人轻声道,“方才恕我无礼,大夫尽心救治,海棠该感激才是。”
尽管此刻还肿着半张脸,做什么表情都显得既可怜又好笑,但是他说话时细声细语、慢条斯理,不像伶人倌人倒像是个十足的闺秀。
裴出岫朝他拱了一拱手,意识到他现下看不见,于是对着男人轻声解释道,“你额间淤血未散,时间拖得越久越是棘手。我既承了人情收治了你,自然是要对你负责的。”
这话此刻说来情理虽通,却又透着几分说不出的古怪。
眼下还是治伤要紧,裴出岫抛却杂念,屏息捻起一根针,“可能有些刺痛,你且忍一忍。”
男人轻应了声,施针过程竟是硬扛着半点没有痛呼出声。
裴出岫对他坚忍有几分高看,待到收了针,声音不觉温和了几分,“你莫用力睁眼,身上的伤也需恢复些时日。晨时先喝些药粥暖暖身,晌午过后,我会让刘叔来替你换药更衣。”
“……多谢大夫。”男人细若蚊鸣地应了一声,低垂眼眸不知心中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仿佛鼓起了勇气,男人轻声问道,“不知大夫您……如何称呼?”
裴出岫收回手起身,对着男人轻声道,“我姓裴。”